穿梭過街道的海風裡充盈著濕潤的味道。
鉛灰色的陰雲不知何時以異常連貫的密度交織著,迅速占據了整片港口的天空,連一絲喘息的縫隙都不曾放過。在這樣的陰天裡,整條街道的建築似乎都籠罩上了一層如舊報紙般偏灰色調的濾鏡。
一間咖啡館的門前掛著正常營業的牌子,裡麵的燈光明亮,歐式桌椅布置得整潔而高雅,老板站在櫃台前手法優雅地衝泡著咖啡,寧靜的環境裡可以讓人清晰聽見咖啡機的蒸汽管裡咕嚕咕嚕地冒出氣泡的聲音。
配合著富有情調的爵士音樂,舒緩柔和的旋律細細流淌在耳邊,與門外的街景恍然相隔成了兩個不同的世界,逐漸讓人遺忘了時間的流失。
可惜由於天氣不佳,今日的客源稍微顯得有些冷清,沒過多久,店裡為數不多的其中一位客人也拿起了自己隨身的公文包,步履匆忙地推門離開了咖啡館。
男人的神色帶著點莫名的焦躁與陰鬱,像是有一匹看不見的猛獸在身後驅趕,迫使他不由多想,隻知道腳步極快的趕往向下一個目的地。
坐在卡座裡的少女透過落地窗注視著男人消逝在這片視野儘頭,之後默默掏出了手機,指尖輕點鍵盤,給某人發了一封‘目標確認’的郵件。
她是一名五官精致、神情略有些平淡的少女,身上穿著一件素白色的風衣,柔順的黑發垂在胸前,那雙無感情的銀色眼眸在遙望著窗外的時候,如同在夜空懸掛的孤高的雲月,隻在虹膜邊緣折射出一圈微弱的藍光。
也許是因為穿搭的風格與自身寡淡的表情,使得她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遠與清冷。她此刻安靜地坐在靠窗的座位,單手托著下巴,渾身上下的存在感像是被人剝奪了似的稀薄,導致周身形成了一個脫離於源本現實世界、其他人絕對無法踏足的精神領域。
如果她不出聲的話,大概連老板也會不知不覺間遺忘掉此人的存在。
不過也幸虧得益於此,才讓她無形中隔絕了許多毫無意義的搭訕。
不然,她或許得回答一些諸如‘為什麼這個年紀不在學校裡上課,跑來咖啡館坐著’的無聊問題。
說起來,上一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恰好是她的目標人物,如今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這個問題其實也並非什麼不能提及的禁語或者雷區,單純隻是因為即使作出了回答也不存在任何意義。
她從一開始,就是遊走在非日常的世界裡的人物。
每日每夜棲身在光怪陸離的罅隙裡索求生存,做的是與所謂光明背道而馳的工作。
以普通人的準則套用在她的身上,從結果上來說,就是個無從求證的荒唐玩笑。
發完郵件以後,她也不管每天都熱衷於披馬甲泡在聊天室的某人到底收到了沒有,就直接把手機丟回了左側存放著手套的風衣口袋裡,低頭自娛自樂般的咬著吸管吸咖啡。
卡布奇諾是分彆由意式濃縮咖啡與綿密的奶泡兩層所結合,並在上麵灑下一些小顆粒肉桂粉末的意式咖啡,通常這種奶泡咖啡的正確飲用方法,是需要上下兩層同時入口才能體驗得到奶泡與咖啡兩者的完美結合的。
如果用吸管來喝的話,無異於會糟蹋了它厚重與輕盈並存的獨特口感,但即便如此,她也還是選擇照做不誤。
因為實在抗拒不了喜歡咬吸管的習慣啊。
荻原霜葉,也就是少女她,那與自身外表相迥異的內心世界,目前正相當活躍地閃過了這句話。
幾分鐘後,一場暴雨最終還是如期而至了。
沒有雷聲,沒有閃電,雨點啪嗒敲打在落地窗上,很快模糊了窗外的街景,遠處建築牆麵的斑駁顏色,還有在路邊停靠的汽車表麵的油漆,一一化作了不甚清晰的色塊,倒映在咖啡館內的玻璃窗前。
霜葉側頭望著窗外朦朧的雨幕,眼底忽然湧現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呆滯。
啊,她出門忘了帶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