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工作時間(1 / 2)

隔天的午夜12點,霜葉來到了港口的倉庫街。

這塊沒落的廢棄之地由許多紅褐色的磚瓦倉庫連成一片,零散擺放在海灣邊上的集裝箱,經過長年累月的海風侵蝕,表麵上的外漆有些已經完全剝落,露出了不成形狀的粗陋的紅色鏽塊。

那場替橫濱整個地下勢力洗牌的龍頭戰爭剛結束不久,導致曾波及到此處的地表上仍然存留著許多坑坑窪窪的彈痕,牆角飛濺的血跡變成了歲月洗刷不去的頑固殘跡,月亮照映在上麵,反射出一片冷酷的白色月光。

深夜裡,隻能聽見鹹腥的海風在耳邊隱約地哭號。

放眼整條倉庫街,安靜得好似一塊被人遺忘的墳墓。

行走在遍地彌漫著孤寂的場景中,霜葉的身形化作一抹白色的幽靈,無聲無息地鑽進了一間格局稍小的舊倉庫裡。

雖說是以‘幽靈’作為比喻,但其實說是‘死神’或許要更為貼切,因為她今晚來到這裡,做的是收割死亡的工作。

舊倉庫的四麵是深灰色的水泥牆,報廢的機器零件堆積在角落,散發出刺鼻難聞的機油味。

霜葉身姿敏捷地在幾個鐵板箱上跳躍,待她在最高點滯空的瞬間,從手腕上甩出的鋼琴線極其精準地纏繞上了天花板的橫梁,借助來自支撐點的力道,她在空中一個倒翻就落到了上麵。

風衣的衣擺順應重力輕盈地垂落,就像一枚枯葉墜地,整個過程沒有濺起一粒灰塵。

如果此處有人注意到她接下來的動作,或許會大吃一驚也說不定——因為她直接就躺在了自己纏在兩根橫梁中間的鋼琴線上。

讓人驚訝的並不是一根如此纖細的鋼琴線竟然可以承受得住一個人的重量,實際上這種曾用作軍用暗殺工具的武器柔韌性與延展性極佳,最高足以承重300kg的張力,所以懂行的人對此都不以為奇。

真正讓人驚訝的,是她那掌控得令人歎為觀止的完美平衡性。

如同躺在吊椅上自如的霜葉背靠著自己的武器,一邊翹著腿,一邊懶懶地抬手打了個哈欠。

“雖然每次工作都差不多是這種慣例,但熬夜還真是女人的天敵啊……”

百無聊賴等待的間隙,霜葉重新確認了一遍自己每個武器所屬的位置。

她最擅長使用的自然是鋼琴線,一般用來進行切割攻擊、束縛敵人或是各種輔助行動,可以輕而易舉地切斷人體的皮膚、喉嚨以及血管。如果用手去撥動琴弦,還能順勢聆聽一段悅耳的高音。

此外,還有放置在槍套裡的一對Sliverballer,這是兩把專門訂製的半自動消音手.槍,槍管通體鍍銀,連膛線管都泛著閃亮的銀白。冰涼的金屬槍型同時兼具了凶器的冷徹,與銀器的優雅,不過這對武器她一般情況下並沒有經常用到的機會。

它更像是某種精神象征一樣的存在,隻要有它在,霜葉埋頭在黑夜裡踽踽獨行的時候,就有了某個慣常使用雙槍的人始終在身旁陪伴的感覺。

隔著手套傳來槍管冷硬的觸感,讓霜葉不由感到了心安。

長吐一口氣後,她終於將整個心神都沉澱了下來,雙眼觀察著腳下的方位,耐心地等候獵物主動上門。

這次的目標人物是一名從屬於港口Mafia的成員。

但此人並非什麼忠心不二的核心人員,他與雇主管轄的勢力暗中勾結,將港黑從各處收繳來的一些走私品背地裡以極低的價格私自販賣給雇主,有時是國外製造的槍支武器,有時是市麵上無法流通的違禁藥物,有時又是國外流落到境內的古董收藏和美術品,從中賺取的抽成有相當大一部分都讓他拿來中飽私囊。

其實想要一個人叛變很簡單,金錢、地位、名利、女人、家屬,隻要以上要素都給足了誠意,那麼讓人跳反就不是一件難事,況且他通過這種背叛行為撈取得來的利益,足以日漸蒙蔽一個人內心被報複的恐懼。

不過霜葉接下的這個委托,性質更接近於替雇主掃尾。

雇主從固有的消息渠道裡得知這段往來近期有敗露的跡象,於是這名目標人物便成了被廢棄的棋子,趁己身被人托盤而出牽連之前,連忙找上了殺手對他先行滅口。

按理說這樣的秘辛作為被雇傭方的殺手應該是不知情的,然而霜葉除了在接受雇主給出的基本信息以外,還有著主動調查目標人物身份的習慣,加上折原臨也總是會在恰到好處的時機給她提供門路,一些原本不可能獲悉的情報,在她眼裡也就變得不再透明了。

正因如此,綜合了所有的情報考量,霜葉才會選擇今晚出現在這裡。

麵對垂到眼前的最後一根救命繩索,想必對方一定會前來赴宴吧。

淩晨1點20分,夜色已經如濃墨般散開。

乘著呼嘯的晚風,那天在咖啡館內匆匆離去的男人果然如約推開了這扇陳舊的倉庫門。他緊緊抱著懷裡的商物,一片濃濁的黑影從他臉上憐愛地撫過,映照出了他那被人逼迫到懸崖邊上的、有些神經質的崩潰神情。

“湯川先生!上頭好像已經有人發現我的事情了,這幾天一直都盯著我不放,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說好的,等乾完這最後一票,你就給我安排好身份……”

他一進來就衝著這片黢黑的舊倉庫亂喊了一通,一時竟沒有發覺眼前空無一人的真相。直到整整一分鐘內,空蕩的舊倉庫裡都不斷激蕩著隻有自己的回音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股寒涼猛然從腳底竄上。

“湯、川、先生……?”

男人僵硬地呼喊著雇主的名字,然而沉默的空氣卻回饋給了他更為恐懼的感受,那股詭譎的氣息如蛆附骨般攀爬上了男人的背脊,使得他的雙腿差點因為軟弱而跪倒。

正當他再也忍受不了眼前詭異的靜默,回頭準備逃跑的那一個瞬息,一根流轉著銀色質感的鋼琴線忽然於月光底下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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