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一手提著塑料袋的一頭,慢悠悠回到織田作所住的公寓前,織田作已經將孩子們帶到,靠在門口等他們有段時間了。
倚靠著門柱的赤發青年指尖正夾著香煙,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在思考著些什麼,他好像隻是隨意找了個地方停靠目光,而安靜地盯著天邊的景色。
他已經戒煙很久了,可如今卻使得這樣行為前功儘棄。
在吞吐的間隙,香煙儘頭的零星火光變得更加灼目,那片苦澀的朦朧煙霧不時彌漫在空中,緩緩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籠在薄霧裡的他就像置身於裡麵的一道虛影,讓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心緒。
不過他明顯還沒有遺忘自己正存在於現實裡的實情,前職業殺手的敏銳讓他留意到兩人逐漸接近的腳步聲,很快往外一偏頭。
當眼底出現兩人共同提著一個塑料袋並肩前行的身影,織田作的神情微微發怔,然後他便主動將自己手裡的煙蒂碾滅,朝他們點頭示意,走過去習慣使然地從霜葉的手裡取過了他們的袋子。
“讓我來吧。”他低頭說道。
織田作住的地方是一間臨海的公寓,每日打開窗戶,就能聽見風中遠遠傳來海浪的聲息,以一位夢想是寫的男人角度來看,這裡確實是個無比理想的創作環境。
如果未來也能如現在這樣,離夢想接近的那一天或許不太遙遠。
走進織田作的住所,裡麵已經有五個小蘿卜頭在四處鬨騰了,他們都是第一次參觀自己養父的家,一時之間都掩飾不住自己的興奮,在大廳裡拿著玩具來回跑動,讓織田作感到頗有些頭疼。
就是表情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煩惱而已。
眼看午飯時間快到,霜葉便將袋子裡的食材分揀了出來帶入廚房,想要先將午間的料理解決,不願意離開她身邊的粘人精太宰激動地表示自己可以幫忙,卻被霜葉給冷酷無情地趕出了廚房。
“你這家夥休想再給我踏進廚房一步。”
曾被太宰治其人的活力雞肉汆鍋毒害過的霜葉仍然對當初的陰影記憶猶新,為了防止他搗亂,霜葉還對一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織田作嚴肅地囑咐道:“作之助你看著他,彆讓他偷偷亂跑。”
織田作眼神茫然地撓了撓後腦勺,看了眼不滿地撅起嘴巴的太宰,又看了眼無動於衷的霜葉,最後還是分析了利弊,決定乖乖聽她的:“哦。”
畢竟掌管了他們這幫人今天午飯究竟吃什麼的權利,還掌握在霜葉手裡呢。
織田作說看著人不讓亂跑,就真的是耿直地看著人不讓亂跑,仿佛完全把太宰當成了沒有自主行動能力的孩子,太宰的身子往哪邊偏,他就儘職儘責地將眼睛往哪兒偏。
惹得太宰都有些哭笑不得地對他再三保證:“織田作,你不用這麼聽話照做啦,我保證絕對不會偷溜進廚房就是了!”
織田作聽了後覺得也是,便信任地點了點頭:“那就好,不然到時候我在霜葉麵前會很難辦的。”
提及霜葉這個開關,這兩個男人都莫名地同時開啟了沉默。
廚房裡遙遙傳來水槽裡清洗蔬菜以及刀刃斷斷續續切割在砧板上的聲音,孩子們在隔壁房間玩鬨的笑聲也隱約可聞,然而隔著茶幾相對而坐的兩人之間卻仿佛豎起了一層結界,營造出了難言的安靜。
最後,還是身為屋子主人的織田作率先起身打破了這片尷尬。
“我去給你拿點喝的吧,想喝什麼?”
太宰微愣,隨後搖了搖頭:“和織田作你一樣就可以了。”
織田作了然地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去冰箱取來了幾罐飲料。
今天約到這邊見麵究竟是為了什麼,心照不宣的兩人心裡都有所預料,隻差一個點破的機會。
兌了蘇打水的酒液灌在了玻璃杯裡,擱在各自的麵前,太宰簡單淺飲了一口就心不在焉地將杯子放下,好似在尋思著開口的機會。
“織田作……還記得我之前在lupin裡跟你提過的那位心儀的女性嗎?”
忽然提及往事的太宰沒有直視著對方,隻是垂眸用指甲蓋彈了彈杯沿,發出‘叮’的一下清脆聲響。
“我的心意到現在還沒有改變喔……啊,要是安吾在場的話肯定會吐槽我居然是個這麼深情的人物了吧。”
自行吐槽的太宰說到這裡有些自嘲地笑笑,但隨後很快又收起了笑容,放輕了自己的聲音:“不過很遺憾這卻是真的,正因為很慶幸能經曆那麼多的事情,才讓我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放不下她的事實。”
織田作好似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沉默了許久,然後開口問道:“那個人,是霜葉嗎?”
太宰抿著自己淺色的薄唇,經過幾秒鐘的反複糾結,他最終還是在這沉抑的氛圍內黯然地說道:“抱歉,織田作。”
在各自營造的這段沉默時間裡,透明玻璃杯中懸浮的氣泡接連不斷地從底部上浮,升到水麵上方綻開細微的聲響。
想要回避的真相在這個畫麵裡,終於還是迎來了打破的宿命。
織田作在這一刻感覺自己的困惑與猜測都徹底明朗了起來,內心回蕩著‘果然是這樣啊’的聲音,有些鬆了口氣,又有些難以描述的惆悵。
“雖然一早就猜到會是這樣,但當親耳聽見的時候還是有點意外啊……”
太宰似乎想要對此進行解釋,不由匆匆抬頭對自己的友人說:“織田作,你相信我,我之前並不知道……”
“沒關係。”
然而他麵前的赤發青年溫聲卻打斷了他,太宰怔怔地望過去,發現在視線的儘頭說出這句話的青年神情遠比他想的要平和。
“沒關係的,我相信你。”織田作的臉上並沒有表露出多大的痛苦,他喝了口酒,語氣仿佛隻是在平靜地陳述著與己無關的事實一般:“而且,看霜葉確實很喜歡你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淡青色的胡茬近段時日再次隱約從他的下巴浮現,因為沒有心思打理的緣故而顯得有些頹喪,恍然讓人又想起了當初剛認識他的模樣。
非常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的太宰在這一刻,無端感到自己的心情在消沉裡徘徊。
隻是,對比起他當前艱澀的情緒,織田作卻是露出無奈的微笑,反過來安慰了他:“你不用那麼介意,我不會放在心裡的。”
他確實不會放在心裡,畢竟在今天到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要怪隻能怪他自己,永遠都沒有在正確的時間及時做出對的事,卻在錯誤的時間遇見對的人吧。
陰差陽錯其實就是另一種意義的命中注定,命運決定了,他並不是自己所愛的有緣人。
“霜葉她很好。”織田作邊端起杯子飲下邊說道,說出來的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她內心裡的東西遠比表麵展示出來的要多,也更加柔軟,同時還是個很害怕寂寞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