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乾部以後,無論內心多不情願,都會擁有屬於自己的部下。
這裡這個不情願,特指太宰治。
大抵是聰明人都不屑與腦袋愚鈍的人群為伍,他向來沒有足夠的耐心去應付那些不中用的部下,沒想到這回卻意外地撿回來了一名少年來培養。
能夠吸引挑剔的太宰另眼相看,一自然要足夠有趣,二應該就是對方身懷的特殊能力。
沒有這兩點用以支撐,大約身世再悲慘的人於他眼裡都隻不過是路邊的一粒塵埃,過輕的份量根本提不起他的半點興趣。
雖然其中可以揣測的東西很多,但霜葉始終覺得撇開其他不談,這個家夥純粹是貪好玩將人撿回來當作消遣才是根本原因。
近來接受了首領新安排的霜葉忙於編製小隊,或許是得知她正缺人手的消息,太宰就順便將自己那天撿一贈一帶回來的某個女孩塞給了霜葉。
“她是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的妹妹?”
霜葉看了眼遠處靠牆站立、幾乎要與牆根的剪影融為一體的陰鬱女孩,然後直接偏頭找上太宰詢問。
自家戀人似乎早知她會過問這樣的情況,便在自身化成黏稠果凍狀掛在霜葉身上的途中,漫不經心地為她解釋起了前因——
“沒錯哦,在此之前他們與幾個境遇相同的夥伴共同生活在貧民窟裡——隻可惜,因為撞破了我們港黑下部組織非法者們的交易而遭到悉數捕殺,如今隻剩下可憐的兩人相依為命。嘛,我其實本來隻打算要一個人的,卻在現場意外發現了負傷的她還有呼吸,就順便帶回來了。”
說出這番話的太宰臉上是一派無謂的神色,說不得有多麼感同身受,隻不過是人有親疏遠近,彆人的經曆於太宰而言大抵是字麵含義上的蜉蝣撼樹,難以讓他為此牽引出情緒而已。
不過,他將人順手救回的‘舉手之勞’其實已經改變了對方的人生軌跡,雖說出發點是因女孩與她兄長的這份血緣關係,但誰也不能說他有錯。
港黑並非做慈善事業的愛心組織,既然能夠掌握更多約束部下的籌碼,自然會選擇利於整體的最佳方案。
霜葉對此沒有作出任何無謂的置喙,隻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兄妹倆最終都一同混黑實屬無奈之舉,這樣的情況放在道上也不算常見——因為血緣羈絆一旦暴露,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自己之前,無疑會成為一道致命的弱點,惹來其他仇家的追殺。
那樣的話可想而知會徒添一場悲劇,最好的做法,唯有隱瞞下彼此的身份,將人分隔開來安排入隊伍了。
霜葉原以為將人塞過來的太宰應該是存著這樣的想法,卻不料這時他告訴了自己另一層緣由。
“其實還是因為覺得那孩子比較適合讓你來教啦。”
太宰朝她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或許經過一段時間,你會發現意想不到的成果哦。”
於是霜葉便那女孩的方向望去,觀察片刻後,已身那纖秀眉眼間充斥的冷淡緩緩消散,換上了些許恍然。
“你說得對。”她認同了太宰的說法。
隻是,令她認同的緣由並不僅是自己對於戀人無條件的信任——太宰平日雖然總那麼一副看似對人間不感興趣的散漫模樣,但任何人都非常清楚其斂在表麵下深不可測的、令人看一眼便感到由衷可怕的智慧。
所謂看人的眼光,太宰治這份能力遠比所有人都要超前得多。
而除此之外更令霜葉感到認同的一點則是,她在當時畏縮在牆角的那束小小的夜百合眼中,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那是孑然身陷在黑夜裡,卻格外明亮,搖曳著想要往上攀爬、與守護某個事物的火光。
隻要有這點作為錦上添花的火光,相信就能將之轉化為一柄無堅不摧向外的利刃吧。
之後霜葉便將時不時就跑來粘人的太宰趕回去工作了——辦公室戀情就是有這點不好,尤其都是同屬於接受首領直達任務的職位,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經常性會被嚷嚷著‘你的小可愛忽然出現’的戀人在某處逮住。
當然霜葉對此也樂見其成就是。
經由這段時間以來的篩選,有暗殺才能的屬下都被她從各個小隊裡抽調出來,重新編入了特殊暗殺部隊裡頭,至於通走後門塞進來的那個孩子,霜葉稍一思索,也把她給編了進去。
不過以對方如今的實力,充其量最多隻能算作預備役人員,想要跟著隊伍出動任務的話,明顯還需要一段時日的嚴苛錘煉,而這也是霜葉要為之負責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開始訓練之前,霜葉向著被她拎到訓練室裡個頭隻及她腰部的女孩問道。
貧民窟出身的孩子每日本就食不飽腹,找不到食物時或許連枯草都會忘我地下咽,這種營養不良的情況造成一個個都身體瘦弱不堪,看起來比起真實年齡來還要年幼。
而此刻沉默寡言地站在霜葉麵前的女孩也正是如此,她聞聲抬起了頭,當即露出了一張沒有什麼血色的臉龐。
待到當視線撞入霜葉那雙眼眸的瞬間,她仿佛被那片清澄無垢的眸色給吸引了心神,不自覺體會到了匍匐在地麵的雜草仰望皎月的感受。
“銀……”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才想起要扯開枯涸的嘴唇回應,可惜音色卻沙啞得仿佛在沙漠裡冀求著綠洲的乾渴之人,還帶著著點難以覺察的卑微。
於是本就內向且寡言少語的芥川銀因這失敗的首次自我介紹,而又陷入了深深的自閉,恨不得拿什麼東西罩住自己整張臉不再見人為好。
可她卻料不到,麵前會驀地響起了少女不帶其他多餘情感的清澈聲線:“是麼,恰好是我喜歡的顏色啊。”
當銀抬頭觀望之時,霜葉的神情與之前相比並無發生什麼變化,好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百轉千回的複雜心路。
隻是這樣,卻一瞬安撫了她內心藏匿的敏感,讓不知所措的女孩鬆開了沉重的禁錮。
“我是荻原霜葉,港口Mafia現任的遊擊隊隊長兼準乾部,或許你們有聽說過我。”
簡單為她稍作了介紹,霜葉的神情緊接著便略露出了些遲疑,隻不過,最後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的教導方式可能很嚴格,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