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秋的外公外婆就住在C市的玉麗縣。
玉麗縣算是C市的郊區, 如今很多地方都沒有通地鐵, 想去那裡隻能坐公交車。
三區到玉麗縣的直線距離不算太遠, 但公交車的路線卻七扭八繞,前後要花上近三個小時才能到。
如果運氣不好碰上堵車和頻繁的紅綠燈,花的時間更久。
寧致遠這個月因為寧秋的事已經向公司請過兩次假了, 他這幾天剛剛升職, 正是該踏實表現的時候。
再次向公司提出請假時,領導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 但寧致遠還是頂著壓力請了假。
寧致遠在這個公司待了十二年, 每年的這一天, 他都要請假去給已逝的前妻掃墓。
資曆老的老員工多少都知道點內情,領導雖然不大高興,卻也沒有為難他。
但和往年不同, 今年上司隻給他批了半天假。
他擔心早晨擠不上公交會誤點, 星期五下班後就帶著寧秋走了。
靠近郊區的路段不平整, 公交車一路上下搖晃感覺像在坐碰碰車。
幾次換乘後, 輾轉顛簸了三個半小時,才終於抵達了玉麗縣。
外公有兩女一兒, 最小的女兒就是“寧秋”的生母。
如今二女兒嫁去了外省,大兒子則在C市成家立業。
老兩口身體健朗,平常互相照顧, 生活起居都不成問題, 沒有跟著任何兒女住。
寧秋的爺爺奶奶原也是住在這裡的, 不過十年前被大兒子接去隔壁城市養老了。
兩家人曾是相伴二十多年的鄰居, 寧致遠與她的生母林瓊是青梅竹馬。
因此寧致遠如今雖又再娶成家,兩家舊情還在。
寧秋是第一次來這裡,卻沒有絲毫陌生感。
隨著在這個世界生活的時間越來越久,兩個世界的記憶也慢慢融合在一起。
記憶力,她暑假時才在外婆家裡住過半個月,對這裡一碗一筷都很熟悉。
外婆還沒睡,在給他們備洗澡的熱水。
“才兩個多月不見麵,秋秋好像比暑假那會兒又高些了,我瞧著是越來越像小囡了。”
外公坐在沙發上,神色感慨地點頭,“樣子是像得很,就是秋秋的性子托了致遠,不像小囡那麼脫跳。”
小囡指的是“寧秋”的生母林瓊。
寧秋曾見過對方的照片,她臥室的相冊裡就有。
第一次翻到林瓊的照片時,寧秋幾乎以為那上麵的人就是自己。
她出生時沒了母親,又長得和林瓊極為相似,是同輩中最受老人偏愛的孩子。
每次見麵,外婆總要私下問寧秋,陶琳和寧致遠對她好不好。
常言道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爸,老兩口時常擔心她受委屈。
寧秋看著她,溫聲道:“外婆就放心吧,爸爸和陶琳媽媽都沒有對我不好。”
以往,另一個她都是這樣的回答的。
陶琳對她的態度自是不用多說,但與寧致遠之間那份微妙的隔閡,她從來沒有對老兩口提起過。
事實上,寧致遠的確沒有苛待過她。
談不上壞,卻也不是寧秋心中所渴望的那種好。
*
兩個寧秋的生日在同一天,都是十月底,但這絕對是寧秋有史以來過的最簡單的生日。
寧爸爸和寧媽媽對她在教育方麵過份苛刻,但在表達對孩子的愛時卻從不含蓄。
尤其在寧秋過生日的那一天,可以不用上課不用學習,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往年生日的時候,她去過迪士尼樂園,也去過草原和海邊。
寧媽媽答應她,等明年她過二十歲生日時,要和寧爸爸一起請假出國陪她去滑雪放鬆。
但她終究沒能等到那一天,槍聲讓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十九歲。
寧秋垂眸,無法驅散心底的惆悵與落寞。
外婆準備了一顆紅雞蛋和一碗長壽麵,她乖乖地吃完這些,這個生日就算是過了。
每年的這一天,“寧秋”和林家人吃的都是素餐。
雖然沒有蛋糕,但每年外公外婆都會包一個大紅包給她,祈願她能夠萬事平安,吉祥如意。
紅包裡足足有六百六十六塊錢,不小一筆數目,都是老兩口平日裡存下來的。
林瓊的墓就在近郊的墓園裡,乘車二十多分鐘就到。
去往墓園的路上,寧秋才看見手機裡多了好幾條未讀短信,是阮果他們發來的生日祝賀。
其中有兩條消息是昨晚零點整時收到的。
一條“生日快樂”來自許清瀾,一條“生日安康”來自懷舟。
她眼神微動,盯著後麵那條短信看了很久,逐條回複謝謝。
懷舟很快發來了短信。
【你幾點回去】
【吃完午飯以後。】
【幾點吃午飯】
【十二點吧,怎麼了?】
【沒什麼,隨便問問】
下周期中考試,各科老師都留了很多作業,寧秋今天不在這裡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