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曾有一段時間和塞廖爾長得很像,在夜色朦朧之中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但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
隨著歲月荏苒, 時光變遷,顧斐進入內閣議會, 年紀輕輕就執掌了內閣,行事越來越內斂,氣質越來越沉靜, 直到現在, 他的漸漸長開, 身上已是絲毫看不出與暴躁易怒, 行為衝動的塞廖爾有絲毫的相似之處了。
作為白鷺洲最年輕議長的權勢將他整個撐了起來, 打眼一看, 便讓人覺得是一位矜貴絕倫, 斯文優雅的貴族出身.....
絲毫也讓人聯想不到他原本竟曾是卑賤的奴隸。
顧斐素來是愛笑的,嘴角清揚, 玩世不恭的樣子也不知迷倒了白鷺洲的多少少男少女, 讓他們叫囂著自己甘心做公爵小老婆的小老婆。
但此刻,他卻極其認真,仿佛慎之又慎一般,用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看著盛東陽,裡麵滿滿的情意幾乎要從眸子裡溢出來:“大人, 其實接到您從帝星發過來的消息開始, 我一直是想找您的, 但您一直拒絕了我的通話請求.....回來以後, 又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和您單獨說說話......”
“現在所有公事都已是談完了,您現在有時間和我一起聊聊我們的私事了嗎?”
盛東陽心下頓時生出了一種不妙的預感,他早就預料到自己遣散後宮的消息一出,自己的後宮恐怕是要不太平的輪番來找他。
但盛東陽一直無所畏懼,因為他料定了自己的後宮對自己早已是沒了一絲一毫的感情,現在之所以會苦苦糾纏他,隻不過是為了利益權衡,逢場作戲的掙紮,隻待他做出自己心意已決的樣子,這群後宮就會配合的順著台階下了,不再糾纏於他,各得其所,去追逐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擺脫他的束縛,一展自己的抱負。
可眼下,看著顧斐認真慎重到不能再認真慎重的眸子,和鄭重其事擱置在桌子上裝著他全部積蓄的星卡,盛東陽心下卻是一下子慌了。
覺得對於顧斐這個人,他可能是誤會了什麼,做出了一些錯誤的判斷.....
“我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私事可以談......”盛東陽對上這視線,幾乎下意識的就想阻止他的未儘之語:“我已經......”
他想說自己的心意已決,讓顧斐不要再白費功夫。
顧斐聞言卻是微微垂眸,好似悲傷至極的發問:“真的沒有嗎?”
顧斐就像是美麗脆弱到了極致的魅魔,俘獲人心能力堪稱百分之百,受傷難過的樣子,讓人不自覺的就是心下為之觸動。
盛東陽對上他哀傷至極的眸子,頓時卡了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也許在您的眼裡,我們的確是沒有什麼私事可談吧。”顧斐摘下眼鏡後,深沉的眼睛就好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叫人沒法看透,可卻能夠體會到其中刺骨的悲拗和哀傷:“畢竟,您從來就沒有正視過我,過去的時候您一直透過我在看休伯特將軍.....後來,我漸漸長得和休伯特將軍不像了,您就不怎麼愛見我,除卻公事已是和我無話可說了.....”
盛東陽看不了他這個樣子,顧斐這個樣子會讓他莫名的覺得自己很渣,他慌忙開腔:“我沒有......”
“有沒有都好。”但顧斐卻沒有給他把話說下去的機會:“既然已經是這樣了,壞到不能再壞了,有些話我必須對您說清楚——”
盛東陽一聽他說這個,頓感頭皮發麻,幾乎下意識就要打斷:“你不要——”
“您看,您總是這樣,在我話還沒有說出口的時候,就要把我的話堵回去,揣著明白裝糊塗,根本不給我說出口的機會。”顧斐看著他這樣,卻是一下子苦笑出了聲:“我真不知道您這個樣子,到底是溫柔還是殘忍?”
盛東陽回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兒,頓感思緒萬千,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了。
顧斐素來都是愛笑的人,他的笑容分很多種,有如沐春風的,有陽光明媚的,也有危險至極.....
但苦笑,盛東陽卻還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
顧斐臉上的笑容越發淒苦了起來:“這麼多年了,您打斷了我這麼多次,我不信您不知道我的心意。”
“是,我知道,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盛東陽實在看不下去了,頓時眸光微沉,長歎了口氣:“我以為你......”
顧斐曾經喜歡過他,不止一次的想要對他告白,都被盛東陽生生堵了回去。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個時候顧斐還不是白鷺洲的洲內閣議長,甚至連內閣都沒考進去,隻是他身邊的一個名義上的情人,他的二先生......
盛東陽當時和塞廖爾一直處於爭執狀態,三天一吵兩天一鬨的,總也不能和平共處,看著自己家裡多出的另一個和塞廖爾長得如此相似,但性格卻截然相反,安安靜靜,乖乖巧巧,還聰穎好學,從來不氣自己不說,還非常溫柔體貼的名義上情人,盛東陽在所難免的便是生出了幾分移情作用......
顧斐和早早被盛東陽買下的塞廖爾不同,雖然同是奴隸出身,卻因為聰穎好學的優點,被前主人叱作了貪得無厭,癡心妄想,沒有儘好奴隸的本分,鞭打辱罵,美其名曰馴養調.教,折磨得不輕,吃了不小的苦頭,折磨得不輕。
盛東陽初見他的時候,他的眼神不似現在一般流光溢彩,眼波流轉,是頗為空洞麻木的,好像已是對人生失去了希望.....
雖然和顧斐沒什麼實質上的關係,也和他說明了自己讓他做自己的情人並不是打算和他乾什麼,隻是借個名頭刺激一下塞廖爾,但看著一個長得和塞廖爾如此相像的奴隸受過如此苦楚,盛東陽還是難免的生出了幾分憐惜,對顧斐關心有加,關懷備至的。
在發現顧斐天賦卓絕,學習能力極佳以後,盛東陽就親自把他帶在了身邊,教他讀書寫字,並為他取名顧斐,‘有斐君子,如切如磋’的斐,繼續了他結合顧斐性格對於他的期許。
盛東陽為了讓他眼底重新燃起光亮,做一個平等的自由的人,就親自告知了他,他們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連當時還隻是一個設想的以後打算推行解除奴隸製這種反人類的存在的設想都是告知了顧斐,並當著他的麵親自為他解除了奴隸籍,給予了他白鷺洲普通公民的身份.....
許是被奴役了太久,顧斐剛開始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總是怯生生的,不太敢表達展露自己。
“大人,這個應該怎麼做呢?”
“大人,這個是這個樣子的嗎?”
“大人,這件事我這麼處理對不對?”他總是跟在盛東陽生活,展露著自己無休止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盛東陽的跟屁蟲。
但漸漸的,他們相處的多了,顧斐就是對他生出了許多情愫,開始問出一些奇怪的問題了.....
“大人,不知道休伯特將軍是個怎樣出類拔萃的人,才會以一介奴隸之身讓大人您如此傾心?”
“大人,休伯特將軍再好,我也聽說了他對您不好,對您很不尊重.....”
“大人,其實我不介意做休伯特將軍的替身......”
“大人,我其實.....”
顧斐當初幾次想要對盛東陽告白,但還未出口,就已是被盛東陽敏銳地察覺到打斷了。
雖然那時候盛東陽和塞廖爾總是吵架,但彼時他心中滿心滿眼具是塞廖爾,就算顧斐再好,再讓他憐愛,盛東陽也從來沒有過移情彆戀的心思。
在察覺到顧斐的心意,打斷了他的告白後。
盛東陽在他再有意在自己麵前談及塞廖爾時,幾乎是以一種冷漠到了殘忍的方式,對顧斐說了:“這與你無關,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休伯特將軍是白鷺洲的三星少將,不是你能夠妄議的。”
這樣的話,來阻止隔絕了顧斐在自己麵前說心上人的壞話,也徹底熄滅了顧斐的那點心思。
在那之後,顧斐沉寂了很久,恢複過來之後就十分積極進取,再不說這種傻話了,也不再隨便談論塞廖爾了。
好像是一夜之間成長了起來......
再後來,顧斐越來越牛逼,有了自己的事業和實現自己野心抱負的地方,整個人就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他們不再交心,但卻成了事業上最好,最有默契的搭檔......
顧斐也是主和派,以‘與其和奧斯菲亞宣戰,倒不如安安穩穩的待在白鷺洲,發展我們自己,享受發展和金錢給我們帶來的快樂,猥瑣發育,其他的我們可以防患於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沒找事到先發製人,自己找仗打,勞民傷財的我就看不過眼了。’的犀利言辭,舌戰了以塞廖爾為主的一乾主戰派群儒,成為了盛東陽主和派這一邊強有力的文職官員。
這時候的顧斐,已是與過去大不相同了......他再沒對盛東陽告過白,隨著他手中掌握的權勢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沉,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在發現了他的另一層首富身份,居然已經把控了白鷺洲的財富以後,盛東陽內心甚至是頗有幾分忌憚他的野心與貪婪的。
至於,他還不懂事的時候曾對自己幾次告白被打斷的問題,他沒再提過,盛東陽在他主動搬離了自己的公爵府邸,除卻工作以外,和自己碰麵的時間機會越來越少的具體表現來推測,一直都是以為顧斐沉穩內斂了以後,應當是相當後悔想要對自己告白,又有些被打臉的事的......
他對自己的一時喜歡,盛東陽一直將之理解分析為飽受壓抑獲得救贖後的吊橋效應,而非真正的喜歡......
畢竟,一個飽受過折磨,人生黯淡無光的人,突然一下子獲得了新生,救了自己的那個人還對自己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引導了人生的方向.....一時迷茫產生錯覺也是正常的。等到認清這個人對誰都差不多,還心有所屬後,就該清醒了。
到了前世的現在這個時間段,盛東陽更是覺得顧斐對自己已經不存在一絲一毫感情,掌握了這麼大的權勢,卻還背負著自己情人的名頭,應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自己才是。
但他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