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清平歲月(6)三合一(1 / 2)

() 清平歲月(6)

結巴是個勤快的人, 自小沒人待見, 以看護義莊賺取那點餓不死的薪俸勉強維持不餓死。也因著那個活兒,三親六故的基本不怎麼來往,也就是一個表侄兒, 三教九流的都接觸, 常用義莊隱藏一些見不得人的人或是事, 除了跟他來往的頻繁些,彆的都不走動了。他隻是因為缺陷跟人走動的少,但不是說他的腦子比彆人笨。相反, 他腦子裡算計的很明白。

在京城的時候, 表侄兒跟他將事情說了, 他心裡就門清似得。

這是自己的機會。

因此上,路上哪怕是遇到土匪,也完全可以半路自己走了。反正手裡有出發前就得了的銀錢, 再不然,還有那麼一輛馬車,這馬車再不值錢, 也值幾十兩銀子……這些錢要是在大北邊,買上幾畝地, 找個寡婦成家過日子,也是能的。

但是他沒有。堅持的跟著主家來了。

自己不是賣身的下人, 對外也隻是雇傭來的。但是銀錢一點也沒少,主家奶奶說了,一個月一兩的銀子, 管吃管住,一年四季,每季兩身衣裳。這就是鼎鼎好的日子,至少進出,這都是活人。

本來院子裡有倆不愛做活的女人的,可如今也被打發出去了。他瞧出來了,主家要的就是忠心的人。

因此上,當瞧見新來的仆婦有愛聽壁角的毛病,他總是發出點動靜來,叫主家在裡麵知道。主家麵上沒說什麼,隻做不知道,但他心裡有數,主家是知道的。

比如晚上這倆酸菜包子和一碗小米粥,都是主家的小少爺親自端來的。倒座房那仆婦守著廚房餓不著,但主家沒想著她,可見,比起她來,主家還是更喜歡自己的。

他吃了熱騰騰的包子,然後喝了湯。就著熱水把碗洗了,放在外麵的窗台上。爐火攏了攏,這就睡覺。這裡是深宅大院,比外麵安全的多。不說這宅子在村裡的正中間,從村口到裡麵不容易。隻說宅子,外院住著幾十個護院,養著十幾條狗,安全是特彆安全的。

但他在義莊呆的,習慣了。有點風吹草動,必然是要醒的。

活人呆著的地方夜裡有動靜不奇怪,死人呆的地方夜裡有動靜那是要嚇死人的。沒人天生就是膽大的,這些年,他也練就了一身本事,那是說睡就能睡著,外麵稍微有點動靜,他立馬就醒。

今晚,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其實從大門朝裡,一層門一層門的,到四房這裡,得有一裡路了。可睡了一覺,得有子時前後,他先醒了。醒了也不點燈,穿著衣服靠在炕上,閉著眼睛聽著。

好似又沒有什麼動靜。

這才說是不是聽錯了,就猛的聽到外院一震狗叫聲,先是一聲,再接著叫成一片。

他蹭的一下下炕,挑著燈就出去了。不知道外麵什麼事,院門肯定是不能開的。

然後他回頭看,正房和角房的燈都亮了,緊跟著,正房的門先開了,四爺從裡麵出來。他將手裡的燈舉起來,表示他在。然後擺手,叫他彆過來,他在這裡看著呢。

四爺哪裡能不過去,他裹著衣服過去,拍了拍結巴的肩膀,“沒事,開門吧。”

說著話,琨哥兒就跟了出來,手裡也拿著燈,“爹,怎麼了?”

四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他得看看去。

其實也用不上燈,雪沒停,隻是小了一些。之前的雪沒掃乾淨,就又是一層。這雪白亮亮的,周圍的一切都看的很清楚。

琨哥兒跟著他爹走出去,整條甬道裡空蕩蕩的,隻有夜裡夾著雪的風。

抬眼看去,離自家門口有一點的位置,有一排特彆清晰的腳印。這腳印也是奇怪,隻有朝這邊走的,沒有離開的。可問題是,這條巷子裡就是沒人呀。

四爺跟結巴說了一聲:“你看住門口。”然後叫一定要跟著的琨哥兒,“跟著我,咱們走牆根。”

不破壞現場。

林雨桐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了,這會子也跟著起身了。那邊璿姐兒跟白氏嚇的夠嗆,她先過去給那倆作伴,外麵就傳來珅哥兒的聲音:“娘和嫂子妹妹安心呆著,我在院裡。”

這大冷天的,又是晚上。

林雨桐就叫白氏和璿姐兒,見兩人都穿好了,“那就裹著被子,去書房小炕上躺著去。”

今兒晚上,隻怕是不敢單獨睡了。一家子守在正房也就是了。

把這倆先安頓好,又把琪哥兒叫起來,挪到自己和四爺住的屋子,那屋子炕大,且睡去吧。出來的時候見珅哥兒將爐子捅開了,給裡麵添炭,她叫孩子去睡,“娘在外麵守著。”

“兒子跟您作伴。”珅哥兒把凳子挪到爐子邊上,叫林雨桐坐。

這是個叫林雨桐都覺得罕見的貼心又溫和的男孩子。

坐著無事,隱隱的,能聽見巷子裡傳來說話聲,她轉移孩子的注意力,怕他害怕,“跟娘說說,跟文家的婚事,你是怎麼想的?”

文家那姑娘,在正院住著陪徐氏。吳姨娘要伺候徐氏,也將文家那姑娘使喚的滴溜溜轉。她得問問兒子是怎麼想的,看這個親是要怎麼結。

那天文氏提婚事,四爺給拒了。路上的事,叫四爺心裡沒底……可要是兒子非這個姑娘不行,這就得儘快的弄清楚裡麵的事情。

卻不想珅哥兒低著頭一直沒說話,林雨桐以為是害羞的時候,他抬起頭來,“……我……我能不娶文家表妹嗎?”這麼說著,他有些慌張,“……我……我不是嫌棄文家沒人了,文家表妹沒有娘家……娘,我不是嫌棄這個……我是……我就是不想娶她……”

嗯?

林雨桐一愣,“不想娶……是你心裡有彆的姑娘了?”

珅哥兒搖頭:“……不是……就是不想娶……”

這邊正說著呢,就聽見腳步聲從外麵傳來,這個話題到這裡就打住了。

四爺和琨哥兒一身冷氣的進來,林雨桐趕緊把熱水遞過去。

“這風吹的。”四爺端著杯子直搓手,當著孩子跟桐桐的解釋是:“沒事,外院驚動了,安心睡吧,各處都守著人呢。”

林雨桐就當是沒事,看著琨哥兒把熱水喝了,就叫他們去裡麵炕上睡,“去吧,炕大,先湊活一晚。這會子你們那屋裡,熱氣都跑完了。”

哥倆知道父母有話要說,就直接去了裡麵,擠著去睡了。

等門關上了,四爺才低聲道:“西院進來人了,奔著就是西院來的。不過到了三房門口,卻沒選擇進去……不知道是因為外院的人發現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這人跳起來蹬著牆翻出去跑了。倒是身手不錯……”

林雨桐的聲音就更小些:“要是二房不跟著老太太住,原本,三房的院子是歸二房住的。”

這麼一並排五個院子,第一個院子是金匡和徐氏住,第二個院子是大房住。第三個院子是三房住,自家住的是第四個院子。

之前,以為文氏會跟著金匡和徐氏住的,所以,自家直接就選了第四個院子。

如果一次是巧合,那麼第二次,絕對不是巧合。

隻是不知道,此人是奔著文氏來的,還是奔著文氏的侄女來的。

因著兩邊都住著孩子,這個問題就此打住,林雨桐進書房跟璿姐兒和白氏湊活,四爺去裡間跟三個小子擠一擠。

但因為這事,林雨桐還是對住的屋子,再做了一次調整。叫琨哥兒和白氏,兩口子住一塊,住璿姐兒原來的屋子。把璿姐兒挪到書房,另一邊角房叫珅哥兒和琪哥兒作伴。

如此,就都在正屋住著,放在林雨桐和四爺的眼跟前,便是院子裡正真進人了,也有個照應。還特彆叮囑他們,“晚上隻管關著門,沒有我們叫門,誰叫門都不許開。”

很有些杯弓蛇影。

然後這麼一說,不光是三個小子習武積極了,便是璿姐兒,也願意一早起來,打上一趟拳。

可光是防備著也不是辦法,還得知道根子在什麼地方。

關於文氏,有些話四爺不好問,便是金匡這個公公,也不好問。徐氏是指望不上的,她把對二兒子的感情,全都傾注在文氏的身上了。

因此,林雨桐今天,打算去見見文氏。

晌午做了餃子,香菇餡兒的。她盛了兩碗,用籃子提了,出了東院,往老太太院子去了。

如今天冷,便是下人,也不怎麼在外麵活動。院子裡冷冷清清的,沿著回廊一直朝裡走,那院牆上探出幾隻紅梅的就是。

遠遠的聞見梅香,院門也開了。沒想到的是,老太太站在凳子上,正拿著剪子,剪梅花枝。跟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她唬了一跳:“老太太,您這是乾嘛?住了一院子的孫男悌女,叫誰來弄不行呀?再給摔了!”

說著話,人就到了跟前。籃子隨手就放了,過去扶老太太下來,“您要哪枝,我上去給您剪?”

老太太擺手:“彆人剪有什麼趣兒?你一邊站著……瞅瞅這枝怎麼樣?”

“好好好,好看。”林雨桐幫她扯住,由著她剪了,然後才扶她下來,“您是真不怕冷。”

老太太捧著梅花,也不要林雨桐扶,就率先往屋裡去,屋裡已經準備好花瓶,素淨的白瓷瓶子,趁的花更豔了,“這是給你祖父的,你把籃子放下,去祠堂,把這個給你祖父供上。”

林雨桐就把籃子裡的餃子端出一碗來,“您嘗嘗……”

還有一碗沒拿出來,這就是告訴老太太,這是給彆人的。自己供了梅花,還會再回來。

老太太跟沒看見一樣,拿起筷子就吃,不熱乎了,卻也不涼。

林雨桐見她像是沒什麼要叮囑的,就直接捧著梅花去了。卻不想推開祠堂的大門,就看見一身素白的文氏,跪在祠堂的蒲團上。她麵前的地上一堆的黃豆,邊上一個盆,裡麵有一層的黃豆了。這是在祠堂裡數豆子。

她的第一個感覺是那老太太成精了,猜到自己是為了尋文氏來的。所以打發自己過來了。

可既然知道自己找文氏,那必然是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找文氏……文氏又在這裡數佛豆……那必是文氏身上確實有不妥當的地方。

她站在門口愣了一下,那邊文氏輕輕歎了一口氣,重新將盆裡的豆子倒出來,“數錯了……”

那就得重新數。

“是我驚擾到二嫂了。”林雨桐進去,將紅梅供奉上,然後磕頭。這才起身看向文氏,“不好意思。”

“不是你的錯。”文氏麵色平和,自己先道:“今兒我已經重數第三回了。”

這是承認她自己心不靜。

林雨桐蹲下去,跟她麵對麵,“昨晚……”

才說了這兩個字,文氏的麵色微微一變,才放進盆裡的幾個豆子又被她倒出來,重新再數,“弟妹要說什麼?昨晚的賊人……跟我無關。”

林雨桐皺眉,“大戶人家鬨賊,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二嫂怎麼會認為跟你有關?”

文氏有些訝異,微微挑起眉頭,“那弟妹此來……”

“是為了珅哥兒和嵐姐兒的婚事。”林雨桐這麼說。

文氏鬆了一口氣,“這事……弟妹做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