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66)三合一(1 / 2)

清平歲月(66)

“老神仙!”李昭伸出手, 似要抓住這老道一般,“這丹藥……”

“這丹藥……一共三顆。一年一顆,祛病延年。”老道說著, 不由的臉上就帶了嚴肅的神色:“不到時間不可吃,否則,有害無益。”

李昭的臉泛起了紅色, 眼裡全是亢奮,“祛病延年……是說朕能跟當年一樣, 行走自由……”

“何止行走自由,禦馬射箭,健步如飛, 都不在話在。”老道說著, 就捋了捋胡子, “隻要擅自保養,到了貧道這個歲數, 再不濟也跟貧道似得……尚算康健。”

“老神仙高壽?”李昭的心越發的熱了起來。

“九十七。在門中算是小輩!”老道的臉上竟是帶了幾分赧然。

九十七算是小輩, 那這長輩得多大年歲?

李昭眼裡迸發出發現寶藏的驚喜,朝文氏擺手, “你先出去吧。朕跟老神仙有話要說。”

文氏看了這老道一眼,見他當真老神在在的, 她也就下去了。在她看來, 這世上不能否認有能人異士在, 可這樣的能人異士卻不是能輕易驅使的。公爹或許可以, 但是老四兩口子……卻有些難。

她現在更傾向於這就是老四弄來的騙子!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藥叫李昭好轉了一些,但若是不下猛藥絕對達不到這樣的效果。下猛藥對李昭隨後的身體會不會埋下什麼禍根她現在不關心, 她關心的是,這個招搖撞騙的騙子能不能將這場戲完美的演下去。還有, 安排這出戲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她覺得這是騙子,可親身感覺到丹藥效果的李昭卻不會覺得。什麼都能作假,隻丹藥不會。曾經,他也癡迷於煉丹。但那種丹藥吃了,雖然也會有飄飄若仙之感,但那點幻覺完了之後,身體卻越發的沉重起來。跟如今這種從五臟六腑舒服渾身上下的感覺完全不同。不親身經曆,不自己對比過,是不知道這種明顯的差彆的。他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更輕鬆了,更趨近於健康了,他很清楚。

因此,他覺得,這就是難得的高人。

既然是高人,那就不能輕易放過。他問老神仙,“皇後找您,不知道要問什麼?”

“陛下是剔透之人。”老道先是這麼說了一句,“想來問了什麼,您心裡自是有數的。”

沒有證明回答。

李昭卻並不曾動怒,又追問了一句,“可是皇子?”

“是個健壯的小子。”他又是這麼答了一句。

李昭並未多想,麵色便越發沉重起來,“不知老神仙可能算算國運?如今內憂外患,朕隻覺得疲憊不堪。隻怕朕是對不起先帝了……”

這老道皺眉:“陛下潛心煉丹修道,也算是我道家弟子。若是大周氣數將儘,師傅萬萬不會遣貧道下山……”

李昭扶著床榻邊扶手的手不由的一緊,手指都因為用力過猛而發白了,“您是說……大周國運尚好……”

“國運綿長,陛下勿憂!”老道說的異常堅定。

可這危機重重之下,李昭一點也感受不到國運綿長的氣息,他麵色凝重起來,“在老神仙麵前,也無甚可隱瞞的。天災乃天意,天意如何,朕左右不了。但是這**……朕隻覺得虎狼環飼,危機重重……”

老道皺眉:“陛下覺得,誰是狼?誰是虎?”

“許是狼,金是虎……”李昭常常的歎氣,“這般虎狼,朕隻覺得,手裡的江山快要握不住了!”

“狼馴化了可為犬!”老道這話接話,“這虎嘛,馴服不了。養在家裡吃自家人,可你將它栓在家門口,彆人懼怕,也不敢靠近。狼不可怕,虎亦不可怕。怕的是虎狼勾結,為禍家業呀!”

“狼豈是那般容易馴服的?”李昭低聲道,“狼性狡詐,難以馴服。”

老道搖頭,“……早年,那是老道還年輕的時候,曾在山上看到一獵戶馴狼。獵戶以狩獵為生,常在山中設捕獸夾,隔一晚,總要去看看,瞧瞧有沒有收獲。那一日,還真就有。捕獲了一隻懷著身子即將生產的母狼。彼時,母狼已經奄奄一息。獵人怕如此這般,有違天和,便剖開了母狼的肚子取出了小狼。於是,將小狼帶回去,跟家裡的小獵狗一同養著。一天天的養大,在獵戶都忘了幾隻小獵狗裡混著狼的時候,狼的本性暴露了。家裡養的雞鴨,存的肉,都被它禍害了。獵戶幾次想除之,都不忍心下手。這狼一天一天的大了,竟然連同它一起長大的獵狗也要吃……這就觸怒了獵戶,在獵戶踹了狼一腳之後,這狼竟是對獵戶呲牙。恰好,獵戶受了傷,心知不是這狼的對手。便將家中的肉都喂給狼。又將狗關在屋子裡,沒日裡,但凡有收獲,都儘量將狼喂飽……甚至於狗沒有肉吃,跟著主人一起吃野菜扮雜糧。於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這麼過,獵戶以為,狼也該喂熟了。這一日,心中不忍,便將大塊的肉給了狼,小塊的肉給了獵狗們。可狼性貪婪,哪裡肯?竟是去搶奪獵狗們的肉。獵狗們每日隨著主人打獵,卻吃不得一塊肉。難得一小塊肉,狼偏來搶。這如何肯依?您猜怎麼著?”

李昭若有所思,“狗雖弱,但勢眾。狼雖強,但勢寡。雙拳尚且難敵四手!這狼必是輸給了獵狗……”

老道緩緩點頭,“陛下英明。”

說完,再不言語。

李昭心道,這跟自己和許時忠其實是一樣的。當年,許時忠不過是沒了父母,在族中受人欺淩的小可憐。就如同那被獵戶帶回家的小狼崽一般。自己放在身邊,成就了他。他羽翼豐滿,正如那長大了慢慢露出獠牙的狼。如今,自己正如那受傷的獵人,跟他硬頂著來,那是不成的。怎麼辦呢?如獵戶一般,一邊養一群獵狗,一邊寵著慣著偏著這隻狼。然後,再用這群狗去咬死這隻狼。

自己如今其實做的跟此差不多。賀相身後的文官集團,那就是一群獵狗。

許時忠在軍中威望甚重,千人一聲,就如同那肆意的狼。

自己得扔大塊的肉給許時忠繼續啃著,也得用小恩小惠繼續維係跟賀相這邊的關係。同時,又得彈壓著文官暫時不要跟許時忠衝突,如此,常年累月的,積攢的怨氣才會越來越大,將來一旦出現衝突而自己撒手了,那許時忠必然是被咬的屍骨無存。

說起來,自己跟著獵戶差的唯有耐心而已。

自己不是沒有耐心,而是懼怕自己的身體不允許,懼怕老天不給自己那麼多的時間叫自己耐心的等待。可如果身體好了,自己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呢,那自己急什麼呢?難道比不上一個山野的獵戶?

他緩緩的點頭,“狼性貪婪,如此也罷。隻這老虎凶猛,非一般禽獸……它乃是獸中之王啊!”

“獸中王好啊!”老道就道,“這虎關在籠子裡,那就猶如困獸。困獸最為凶猛,那是在哪裡都要稱王稱霸的。可這樣的虎若是放在門口,那便不同了。等閒誰敢上門口騷擾?”

嗯?

這話倒是也有幾分道理。

“可老虎難控,怎麼才能叫他乖乖的在家門口呆著呢?”李昭搖搖頭,“難難難!”

“它要是樂意在家門口呆著,那自然是最好了。若是不願意在家門口呆著,隻要不是想要回來,那他愛去哪去哪,做主人的何樂而不為呢?”老道就攤手,說的異常簡單。

李昭搖頭,“不叫回來?理由呢?”

“不能不叫回來……可若是老虎不想回來呢?”老道又問了一句。

“不想回來?”李昭一瞬間明白了,若是宜安不想回來,那必然得叫外麵有更大的誘惑等著它。是了!隻要邊境不寧,隻要他還想打仗,他還想建功立業,他就不會想著回來。往北那是跟大周幾乎等大的北國。若是敗了,他不肯甘心。若是勝了,隻會滋生出他更大的野心。所以勝了,於大周有利。然後再一點一點的叫他滋生出野心來,邊境沒有事端也要製造事端將他留在大門口……然後,要麼耗的英雄白頭,要麼,耗的他開疆拓土。哪種,似乎對大周都沒有壞處。

這麼一想,猛然間就意識到,這不是叫自己主戰嗎?

那麼這個所謂的神仙……他……這麼一瞬間,他升起了一絲疑惑。

老道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也是師傅夜觀天象,覺得紫微星搖擺不定,周邊隱隱有晦暗之色……”他微微一笑,“陛下勿憂,是戰是和,陛下顧慮的是天意。天意隻有小災,並無大難。明年開春,必有雨。若是無雨,老道願擇吉日登台祈雨,以解陛下之憂。”

李昭大喜,“那邊要道長留在宮內,伴朕左右。”

若是說的假話,估計是不敢留的。

卻見這老道欣然允諾,不見半絲慌亂之色。他頓時心中大定,當晚就請了賀相和許時忠入宮,君臣三人懇談了一番。

意思很明確,那就是戰!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如此大的轉折,賀相看許時忠,許時忠則眼觀鼻鼻觀心,他其實並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看來,回去得問問小舅子了,是不是他在背後又做了什麼。

許時忠要戰,如今陛下也要戰。賀相心裡暗罵了一句,TMD,早知道要這樣,我何苦帶著那麼多人前前後後的折騰。折騰來折騰去的,折騰的差點就撕破了臉,結果你說該主意就改主意了。你該主意提前跟我說一聲也好,叫我私下安排安排,跟許時忠在下麵有點默契才好。結果你一上來就背叛,這跟當著許時忠的麵扇了我一巴掌有什麼區彆。

但這是君王啊,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領命從裡麵出來,許時忠和賀相麵麵相覷。

賀相以為許時忠裝傻充愣,就皮笑肉不笑,“許大人果然手段了得,老夫領教了。”

許時忠賴的給他任何表情,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一出去就見等在外麵的英姐兒,“你這孩子,大晚上的,你要住便住,要回便回,這是做什麼?”

“我等爹爹一起回。”英姐兒嘴上這麼說著,心裡卻急躁的很。她不知道那老道到底會說些什麼。

許時忠隻這一獨女,不忍心說她,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給女兒披上裹嚴實,這才拉著閨女走,“那就回。”

出了宮,上了馬車,英姐兒才道:“您又跟賀相吵架了?”

“哼!”那老匹夫!

許時忠一路沉思,並不言語。這叫英姐兒無從判斷。

到了家裡,許時忠沒下馬車,隻吩咐英姐兒,“你好好在家,爹爹還要出門一趟。”

去哪啊?

“去你外祖家,跟你小舅舅說會子話。”他說著,就要扶英姐兒下去。

英姐兒不下去,“那我乾脆跟爹爹去外祖家好了。一個人在家多沒意思。”說著就掀開窗簾,“隻留四個人,剩下的都在家吧,把院子看顧好。”

是提醒徐醇不要再跟著了,這是去金家的。

許時忠無奈,隻得帶著。一到金家,這孩子就跳下去,撒歡的往裡跑,一邊跑還一邊喊,“打發個人去廚下,叫他們預備餛飩,我要吃餛飩。再看看四舅母睡了沒有,看她屋裡常備的翡翠糕還有沒有,我想吃了。今晚就想吃!”

然後許時忠就看著邊上伺候的金家人,真就分出兩人傳話去了。

閨女在外祖家住的果然是比家裡高興。這金家上下並不曾將她當客人。

他也不用人帶,因為好像也沒人要帶他的意思。隻帶著隨從溜溜達達的往書房去。四郎在院子門口,特彆熱情,“姑父來了?您快進去坐,我給你泡茶。”

“成!挺好。回頭姑父給你找個好媳婦。”他還有心情跟著老實孩子開起了玩笑。

四爺在書房門口等著,將人迎進去了。

許時忠一進去就道:“李昭改主意了,是不是你做什麼了?”

四爺接了四郎送進來的茶壺,親自給許時忠倒茶,“……找了個算命的……”

嗯?

許時忠抬眼看四爺,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她是知道皇後叫英姐兒找算命的這事的,原來是這麼把人送進宮的。

這法子不算高明,他甚至是覺得荒謬,“國家大事,這般兒戲?”

這可不是兒戲!當一個人麵臨絕望的時候,任何能給他信心的東西都不是兒戲。你站在你的立場上想問題,可易地而處,你有沒有站在李昭的立場上想呢。

看似兒戲,可這兒戲裡……若是沒裹著真東西,也是說不懂李昭的。

他就道:“不管用什麼方法,穩住李昭,爭取時機是最最要緊的。從如今到明年正月,對我二哥來說,尤為重要。對快到交趾國的路六爻來說,也尤為重要。而姐夫你和朝中諸公,是這兩人的後盾,尤其是姐夫您,能不能穩住,關係著天下數以百萬計的人命……要的就是您人穩心穩。撐到明春,就算是熬過去了。”

許時忠苦笑點頭:“熬過去了!那就是兔死狗烹的結局。”

“姐夫太悲觀了!”四爺低聲道,“最不濟,您還有我二哥那條退路。你二人互為臂助,你是他的退路,他是你的退路,這才是進可攻退可守。”

四爺說著,手指輕輕的點在桌麵上。這輕輕的叩擊聲似乎提醒著許時忠什麼。許時忠怔愣了片刻,才有了一絲的恍然。這進可攻退可守,重點不在退可守,重點在進可攻!

北國!金家的目標是吃下北國。

這是何等氣魄!

這遠比關起門來勾心鬥角來的爽利的多。

許時忠眼裡迸發出從來沒有過的亮光,他不由的輕笑,然後大笑出聲,起身重重的拍了四爺的肩膀,“放心!有我!你二哥的背後亂不了!亂不了的!”

說完,大笑著揚長而去。順手還將腰上的玉佩扔給四郎!四郎不要-->>

,追過去,“姑父,您給過了。”

“姑父高興,給你攢著娶媳婦當聘禮。”話音還在耳邊,人卻已經遠走。

叫阿醜一直守在前麵等消息的英姐兒,就得到這麼個信兒。父親很高興,特彆高興,大笑著離開。小舅舅到底跟父親說什麼了。

為什麼從宮裡出來,父親第一時間要見小舅舅。小舅舅在這次的事情裡充當的是什麼樣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