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歲月(68)三合一(1 / 2)

清平歲月(68)

在李弩啟程的時候, 大王子又給了他三個人,配合這次的行動。

李弩很清楚,說是配合, 其實就是監視。

這三個人李弩從來沒見過,也都是漢人的長相。一對年紀在五旬上下的夫妻,帶著一個目測審廠不過三尺的姑娘。他原先以為是個孩子, 可再多看兩眼就知道,這不是。看似嬌弱的小姑娘, 有一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臉上的皮膚再怎麼細致,細看還是能看出紋路。她的年紀真未必就比師娘的年紀小。

隻是多看了她兩眼,這女人就陰森森的看過來, “看什麼?笑話我?”

“三十多歲的人了, 沒五歲的孩子高, 還不能看了?”李弩帶著幾分嘲諷的看著她一身幼童打扮的衣裳頭飾,“我見過保養得宜的女人, 三十歲的打扮成姑娘的樣兒有人信, 你這樣的……大周什麼樣的奇人異事沒有?每年那走街串巷討生活的侏儒連鄉下的孩子都見過,你這樣的……遠遠的看一眼許是看不出來, 走進了,你一抬頭就叫人認出來了……”

這女人的麵色更冷, “你說我是供人取樂的玩意兒?”

李弩擺手, “我可沒這個意思。”他看了她一眼, “人生在這世上, 本就不可能人跟人完全一樣。有的人生的高,有的人生的矮, 有的人生的胖,有的人就是怎麼吃也不胖。那膚色有白有黑的, 鼻梁有高有矮的……但這哪種是高貴的?哪種的低賤的?相貌是父母給的,長成什麼樣都該感恩。至少老天給了機會,叫咱們到這世上走了這一遭。”說著,他麵上的表情就柔和了起來,“彆以為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樣的長相,在大周比你異類的多……”

女人的麵色這才緩和起來,看他像是看同類,“……那話是誰說的?”

什麼?

“剛才那些話,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女人仰頭看著她,“你那些經曆,說不出哪一行的話來。”

李弩臉上的表情更柔和了一些,“我師娘。”

“金家的四奶奶?”女人緩緩點頭,“……有機會那倒是要見識見識的。”說著,麵色一冷,“此次去做什麼的,你該清楚。提起金家尚且帶著感情,彆到時候下不了手。”

李弩低頭看她,“我若是動不了手,你會如何?”

她一躍跳到老嫗的懷裡,不帶絲毫溫度的說樂兩個字:“殺你!”

李弩臉上剛才露出的溫情消失殆儘,“那也請你記住,此次任務,我為主,你們為輔。記住自己的位置!”

說著,躍上馬背打馬而走。

他看起來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輕鬆,因為這幾天,根本就不給他絲毫單獨呆著的時間。因此,他的消息是真的沒機會送出去的。這一路上,他得找機會才行。

草原上,是沒有什麼驛站的,點上篝火便是一晚上。

第一晚上,他很警醒,想等著對麵三個人睡著。卻沒想到,他倒是一覺到了大天亮。睜開眼睛的那一瞬,他背後的汗都冒出來了。這三人中,至少有一人是用毒高手!

於是,第二天晚上,他將當時師娘給他防身的解毒丸提親服下了,隻佯裝睡的很踏實。在來北國之前,二伯就專門夜裡守著自己,連著守了三個晚上。為什麼的?就為了知道他晚上睡覺都是什麼動靜,呼吸的頻率等。然後叫他裝睡,試著看看跟真睡有多大的不同。

於是,還是昨晚迷糊的時間,他正常的‘睡著’了。

不久,外麵就傳來說話聲,是那小女子的,“又中了嗎?”

“中了!”是個沙啞的男聲,“這不像個有江湖經驗的。”

“他在那樣的環境下,能接觸到的所謂江湖哪裡稱得上是江湖?靠爭強鬥狠,那哪裡是江湖?”老嫗的聲音比她看上去的年歲年輕的多,甚至還帶著幾分嬌媚一般。

那小女子又道:“看緊他,寧肯錯了,不可疏漏。一發現不對,不要留手,隻管殺了就是。來前主子交代了,他寧肯缺人用,也不能多個危險的人物。”

那兩人低低的應了一聲‘是’,然後便再沒有聲音了。

哪怕是在黑暗裡,李弩也沒有睜開眼睛,但心裡卻絲毫沒歇著:這三人是大周的江湖人物。這個自己當真是不熟悉!這三人隱隱以小女子為首……他現在所擔心的是,這三人若是來自大周,來自江湖……那是不是說進入大周,進入銀州之後,那裡還有他們的人。

第二天他就試探:“城門緊閉,隻能繞行。進城的任何人,都得受嚴格的盤查,你們的臉沒有標誌,還能混進去,我呢?我這張臉,銀州認識的可不少!便是守成的駐軍恰好不認識,可這北國的長相,是不可能不受關注的。要麼,你們自己進城,我另外想辦法,到了城裡之後咱們再想辦法彙合。要麼,你們就跟我一起繞。”

“不用這麼麻煩。”那小女子拍了拍手,那老嫗就從腰裡取出個匣子,“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什麼東西?

李弩將匣子拿過來小心的打開,看見一張像是什麼皮似的東西。他拎起來,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一張特殊的麵具。什麼材質做的不知道,隻知道用特殊的藥粉塗在臉上然後將這麵具粘在臉上,這就是一張不容易看出來的麵具。

這張臉到底如何,看著三人滿意的笑臉就知道了,一定是非常自然的。

唯一有破綻的就是眼睛了,那老嫗又上下的打量他,“這眼睛要是粘成三角的小眼,誰還能看清眼眸?”她抬起頭來,就要上手。

手舉起來,是一雙布滿凍瘡的粗糙的大手。但是她這一抬手,李弩正好從她的袖筒裡看進去,胳膊上的肌膚是極嫩的。

怪不得現在的聲音更昨晚聽到的聲音不一樣呢,原來這個所謂的老嫗臉上也帶著一張皮呢。那麼這個老漢呢?

真的是老者嗎?便是眼前這個小女子,也是她的真實容顏嗎?

李弩儘量多的從幾個人身上找彆的特征記住。因為他就怕,他們換一張臉再出現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察覺不了。

見老嫗的手已經到了眼跟前,他撇了頭,“不用!眼睛沾起來影響視線,神射手的眼睛……比命重要,我帶一條黑紗布擋住眼睛,隻做瞎子便罷了。”

這話一說,三人都不強求。好似在等這他玩貓膩,然後殺了他。

李弩眼睛蒙著黑紗,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但顯然,進銀州城並沒有想的那麼麻煩。守城門的似乎有他們的人,還是被他們買通了,根本就沒用他,一路順利的就進了城。

進了城,城內盤查異常嚴格。結果這三人還真是有手段,他們在城中竟是有固定的住址。而且,好似是常住此地一樣。

隨後,他就了然,住在這裡的恐怕是帶著那副麵具的彆的什麼人。隻要帶著那麵具,不常跟人交往,那誰知道你是誰。

到了這城裡,李弩閉著眼睛都能找到路。他們住的地方都是小有家資的人家才能住的地方。至少,房舍都齊整的很。

如今,可能是因為大戰要來的關係,有點家資的都離開了。這裡也顯得清冷了起來。其實,原來這裡是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而現在,這條街道唯一開門的鋪子就是棺材鋪和紙紮鋪。

也是,如今這世道,也就是這兩樣的生意好做。他動動鼻子聞了聞,不由的笑了笑,還是這個味道啊!

熟悉的味道。

那小女子低聲道:“你笑什麼?”

李弩也聲音低低的,“我是笑……做生意的人,要錢不要命。隻要有商機,那就是冒死也要抓住。”

小女子就看了棺材鋪和紙紮鋪一眼,嗯了一聲,叫李弩,“快點跟上。”

李弩卻停下腳步,“等等……我想買些紙錢……”

買紙錢做什麼?

李弩長長的歎了一聲,“一旦事成,城裡就戒嚴了。要想出去……就得趕緊,那時候就沒時間了……”

我問你買紙錢乾什麼,誰問你有沒有時間的事。

“金家跟我有淵源……我得將這情分給了了……”李弩站著不動,“你要是不放心,幫我去買吧。買多少你定……我在外麵等著你……”

小女子認真的看了看李弩,然後朝老嫗看了一眼,示意她隻管去。

李弩站在外麵,知道邊上站著老漢和小女子,也沒亂動,更沒說話。隻是手裡的盲杖百無聊賴的把玩著。等那老嫗出來,跟著三人便走了。

小夥計出來送客人,看著客人進了巷子,剛要回去,便看見門口地麵上,像是誰用棍子畫了幾道。巧的是,每一條豎條的下麵,都用棍子戳了一個不明顯的眼。

他心裡一動,不急不忙的回了鋪子,卻從側門趕緊出去了。然後繞了好幾條街,才到了一家小酒館。

等他從小酒館裡出來,就有一張紙傳到了金仲威的手裡。

黃紙上畫了一個‘!’這樣的符號。

這個符號代表的意思,在老四兩口子的規定裡,代表著危險。

這是有人在給自己示警。

誰呢?

金仲威詳細的問了一遍,然後皺眉,“你是說……一個瞎子?”

是!是瞎子。

因為外麵站著的三個人,隻有瞎子的手裡是有工具的,“……他的眼睛上蒙著黑紗……”

金仲威便明白了,那哪裡是瞎子,分明就是為了遮住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

李弩那孩子回來了,給自己示警,卻不肯親自聯絡。這隻能說明,他行動不方便,且是知道不少……甚至要親手乾某件事。

能是什麼事呢?

必是來取自己性命的事。

打從開戰以來,北國派來的刺客可不是隻這一撥的。從來沒有得逞的……但是這次……得叫得逞才行啊!

他拍了拍了胸口,深吸一口氣,心裡已經隱隱有感覺了。這是北國對李弩的試探,但未嘗不是李弩爭取來的機會。

兩方僵持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怎麼樣才能關門打狗呢?

自然是誘敵深入了。

邊上的問低聲問:“可要想辦法跟那人見一麵?”

“不用!”金仲威眼裡帶著幾分笑意,“隻當沒有這事,更不能主動聯係。見了他也不要多看一眼……就當是陌生人……”

然後呢?

“然後……”金仲威擺擺手,“我自有安排,先下去吧。”

這天晚上,李弩躺在冰涼的炕上,捂著手裡握著匕首閉著眼睛靜靜的等著。等來等去,等來的是梆子聲。這梆子聲長長短短,間隔不一。偶爾還會傳來幾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喊聲。

這喊聲近了,就在牆外。那聲音……又是熟悉的。

是二伯親自來了。

然後路過了……一更又一更的路過,就是沒有進來。他那梆子聲就是傳遞消息的途徑,他一遍一遍的聽著,然後在心裡翻譯出來。

等到三更天,該傳遞的都傳遞完了,他才睡了。睡的特彆踏實,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睡的嘴踏實的一晚。他知道,院子一定被自己人暗中盯住了。他知道,那三個人至少現在沒有要害他的意思。

因此,他轉眼留真睡了。呼嚕聲跟醒著的時候一樣均勻。

他也不知道,在他睡了之後。小個子女子進來過,看過他,見他確實是沒有異樣,這才出去了。

老嫗問說:“是不是真睡了?”

“是!”小女子搓了搓臉,“不過……剛才那梆子聲聽的人心慌,眼皮亂跳,總覺得不同尋常……”

那老漢就道:“明兒我去找咱們的人打探打探……我也覺得不對勁……”

任何反常的都得重視。

於是,第二天一早,老漢就出去了。中午才回來,私下裡跟另兩人道:“……應該是想多了。如今銀州走了一半的人……走的人,要麼是有錢的,損失的起的。要麼是除了一條命啥玩意也沒有的。這些人都是到哪都能掙一碗飯吃的,犯不上留在這裡。這打更的就屬於啥也沒有的。現在就沒有個固定的打更人,說是府衙的差役輪流乾,要是自己不乾,就自己找人代乾……之前還有傻子半夜敲梆子跟敲木魚似的呢……”

哦!這樣啊……那就不奇怪了。

小女子道:“之前就叫他們留意金仲威的出行規律,可掌握了?”

老漢搖頭:“金仲威非常神秘……他跟彆人可不同……”

小女子就看老嫗,“看來,隻能用咱們自己的辦法了。”

老嫗點點頭,然後轉身去了裡間,大約半個時辰人就出來了,站在小女子麵前。

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很好!依計行事。”

李弩在這三天裡就在屋裡呆著,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吃喝拉撒都在屋裡。等到了第四天晚上,聽到有人敲門。然後是老漢的腳步聲出去了,開了門,門外至少有三四個人。但跟著老漢進來的隻有一個,腳步輕盈,是個女子的腳步聲。

然後不大工夫,老漢就來敲他的門,“小爺,姑娘請你過去一敘。”

這是叫自己見什麼人吧?

他開了門跟了過去,卻被站在屋裡的人嚇了一跳。這不是金柳又是誰?

她怎麼來了?

“你要借她,大王子到底是將人給送來了。”小女子坐在椅子上,笑看李弩,“想來,你原先心裡是有計劃的。如今隻要依計行事便可。我們能為你做的就這麼多了。當然,你要是成功了且活著出來了,那……我們負責將你再送回殿下那裡。”

自己能跑,金柳會被誤傷的。

看來還得送個消息出去。可朝前走了兩步,就對上了金柳的眼睛。

這是一雙含笑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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