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食男女(30)三合一(1 / 2)

飲食男女(30)

桂蘭自己也尷尬, 嘴裡訥訥的不知道該說啥。

林雨桐也不在意, 隻扶著在邊上叫坐了,重新給搭脈。她身邊帶著個研究生,是黃廣平送來的, 這姑娘是家裡有長輩是中醫, 十三歲開始就跟著學。背藥名, 背藥方,認穴位,屬於基礎特彆紮實的那一種。

林雨桐在邊上把脈, 這姑娘就從家屬要了醫療卡, 登記病人的信息, 建立病人就診檔案。林雨桐號脈完,跟桂蘭道,“嬸子, 胳膊遞過去,叫那個孩子也把把脈。”

桂蘭這一家子就都看被林雨桐稱為孩子的姑娘。

其實人家不比林雨桐小的吧。

桂蘭趕緊遞過去,“沒事, 隻管看。”

緊跟著才聽到桐桐說話呢。說的都是一些,‘把出什麼了?’‘什麼脈象?’‘不對!你再沉下心, 好好感覺感覺……’

他們這才恍然,人家這是在帶學生。

對!看病本身需要的時間並不長, 但是指點學生花費的時間就長了。那邊把完脈,她當然是把不了那麼準的,所以才需要提點。她先去把病人的症狀寫上, 然後叫林雨桐看,林雨桐一邊說,她一邊補充。

都處理完了,林雨桐才問大明子,“給你的方子還在嗎?”

其實壓根不用另外開方子的。

大明子就看他媳婦,“方子你收好了沒?”

他媳婦挺尷尬的,當時就沒往心裡去,所以東西在廚房,昨兒做飯的時候當引燃的紙一把火給燒了。她就道:“要不,再給開一張。我這一著急,不記得塞哪了?”

邊上登記病人情況的實習生意味深長的看了對方一眼,知道那些富商單獨找上這位,求一個方子得花多少錢嗎?

再開一張方子這個無所謂,但是從醫院開的方子,你得在醫院抓藥。林雨桐就跟他們事先說好,“醫院的藥貴……”

“那……”明子媳婦就著急,想著要麼我們出去等,等你下班了,咱們在外麵給我們開一張也是一樣的。

林雨桐抬手擋住了她要說出口的話,“當時叫你們自己抓藥,那是為了穩住病人的病情。不能告訴病人情況,但也不能叫病情再發展。用那個方子在縣城的藥店抓藥,能確保暫時沒有妨礙。我不是說非得叫你們多花錢。醫院貴自然有貴的道理,中藥這東西,跟西藥不一樣。西藥是一個標準生產出來的,吃多少,是有嚴格的劑量的。但是中藥不同,光是中藥的草藥質量,差彆就很大。人工種植之後,看起來長的跟蘿卜的人參,效果確實是沒有野生的好。這是不爭的事實。醫院的藥,都是我親自看過的,每一批藥都是有差異的,我是根據藥材的質量,考慮方子裡各種藥材的藥量。可要換了外麵的藥材,許是因為年限不夠,許是因為產地不同,藥效就不會那麼好……”

這個話很有道理,就是明子媳婦怕貴,但這會子也無話可說。

大明子心說,這回再要是不信人家,以後咋好意思來,就道:“我們聽您的,都聽您的。”他摸了摸口袋,錢沒帶多少,就問說:“這頭一次,開幾副藥……”一副藥也不知道多少錢。

林雨桐低頭開方子,“先抓十副……在外麵抓藥的話,這一副下來得七十上下……在醫院一副也就一百,要在這邊熬藥,一副藥是兩塊……

一家子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一副藥一百塊錢,十副藥一千塊錢,加上熬藥的錢,一千零貳拾塊,加上掛號的錢,也不到一千零伍拾。

看病開藥花的總數還沒有一張黃牛票貴。

“十副藥,一副藥能熬兩次,喝兩天。要自己熬的話,一會子有專人告訴你該怎麼熬藥。這十副藥吃二十天,然後停二十天。也就是四十天之後,你們先去縣醫院拍個片子,那裡拍片子方便也便宜。把兩次拍的都帶來,咱們比對比對。再說下一步的治療。另外就是提醒一下,如果吃中藥,西藥的一切手段就先停了。按時吃中藥,按要求吃中藥。吃清淡點,軟爛點,儘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東西。儘量多休息,避免勞累。適當的運動就行,沒事了在巷子裡走走,喂喂雞喂喂羊這些都行,頂著大太陽下地,能避免就避免。”

她這邊說呢,大明子跟他媳婦就不住的點頭應著,這都是小事。

林雨桐就又交代桂蘭,“至於吃的,每頓飯加點對病情有幫助的吃食。不是什麼金貴東西,紅蘿卜、南瓜、紅薯……這些東西切塊或是蒸熟或是煮熟,每頓飯適量的都吃幾塊,吃的下去不?”

這有啥吃不下去的?

“這東西又不值錢,誰家地頭不種點。”不過是這些東西她不怎麼愛吃,紅蘿卜涼吃行,蒸熟之後甜甜的怪味很不愛吃,但大夫說得吃,還得蒸煮著吃,那就吃嘛。一頓也就三五口的事,總比藥好吃。

“就這些了?”大明子見把藥方遞過來了,就問道。

“就這些了!”說著,林雨桐就看桂蘭,“嬸子,關鍵是您的心態。之前就是想瞞著您。我們在醫院見的病人多了,什麼情況的都有。那些知道病情的患者往往比不知道病情的患者病情惡化的更快。大部分人都有一個心態,認為癌症就是必死的。可嬸子,人生來都是必死的。不能因為必死的,咱就不活了。如今的醫學發展很快,癌症病灶許是一輩子都清除不了,但我們可以減緩痛苦,可以延長生命。延長十年,延長二十年,延長三十年……甚至更長。您算算,一個中年人要是能延長三十年,那也都七十歲了……”

七十歲的人,就是沒了,也那麼大的年紀了。人嘛,活多久是久呢?

桂蘭嬸子倒是看的開,“我就這一個兒子,給兒子也都娶媳婦了。這小子好歹種地乾活的能養家糊口了,我就是閉眼了也放心。所以,我想的開……隻要不花那麼些錢……如今就這麼治著吧……”

要真不治的話,人家會笑話兒子媳婦,說孩子沒孝心。你得叫孩子把孝心行了才好。

至於能延長多少年,隨意吧。

說著,她就笑:“多活幾年也好,我唯一遺憾的是沒見到第三輩人。要是能等到孫子出生,那我真能閉眼。”

成!心態坦然特彆重要。

那就這樣了。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

“我正忙,走不開。”林雨桐就道,“就不送你們了。尹振今兒跟我爸出門了,有事,這會子不在市裡……”

聽話聽音,哪裡不知道人家什麼意思。就是說,你們自便,今兒真沒時間招待了。

知道人家是什麼牌麵上的人了,他們心裡倒是沒有怨怪。趕緊道,“你忙!已經麻煩你了。”

大明子的媳婦還想問什麼,被大明子一把給拉住了,隻客氣的笑,“那我們就先走了。”

林雨桐叫了一個才剛上手的在門診室隻有旁聽資格的小夥子,“幫著去處理一下抓藥的事。遠路來的病人,對咱們醫院不熟悉。”

小夥子一直處於隱身狀態,這會子一站來好大的個子,他應著,就接了藥單,“跟我來吧,我帶你們去。”

林雨桐又親自把人送到診室門口,看著他們離開才反身進了門診。

大明子媳婦出來了就說大明子,“我還沒問下次複診該怎麼掛號呢……咱住的遠,掛號不方便,黃牛票也太貴了。比瞧病吃藥的錢加起來還多……問問怕啥嘛。叫她給咱留個號……”

前麵帶路的小夥子就皺眉,說了一句:“是林老師的親戚呀?”

桂蘭瞪了一眼兒媳婦,就趕緊道:“是老家的人。”

小夥子有些恍然,“那倒是你們的運氣,上次鐘市|長打了電話叫給個親戚留個號。林老師都沒應,說要麼私下求診,要麼就好好的按照醫院的規矩走。老師說的也有道理,本來就是一號難求,她的時間又實在有限。這個有關係的掛上了,那個有關係的又掛上了。那沒關係的,找誰瞧病?這不公平。最後還是下班以後,鐘市長親自開車帶著親戚過來求診的……黃牛票猖獗不了多久了,已經報上去處理了。”

“林大夫很忙呀?”大明子就想打探一下,主要是想知道這位尹家的媳婦到底是多大本事的人。以以前尹振那性子,能找一什麼樣的媳婦。

這小夥子就道:“忙!特彆忙!一周五天,也不是天天都能出門診的。時間安排是隨時調整的。如果保健科那邊有要緊的病人,許是十天半月甚至是一個月,都不出診也是正常的……”

保健科是啥科室?

這個等會得找人打聽打聽。

那邊小夥子的話還在繼續,“每周都會去廳裡開一次保健委的會議……然後大學裡有一到兩節公開課……還有腫瘤研究所那邊,她還掛著研究員的職,您算算,她忙不忙……”

聽著很厲害的樣子。

小夥子帶他們繳費,帶他們去抓藥,然後問清楚了,說要在醫院熬藥,就又進去給安排,隻叫他們在外麵等著。

在外麵等著熬藥的人還不少,這裡麵有住院部的人過來領藥的。

一家子坐在這裡,聽一圈人在那裡聊天。

“……你們家這個現在咋樣了?”

“明顯見好了,之前說是要手術的……結果林大夫給紮針,這才住了三天,能下床走動了……”

“疼痛是治的好……治病之前林大夫給我婆婆說的就是,你現在疼,但是還能走,我給你紮了之後,不疼是不疼,但你肯定會很不方便,渾身都不怎麼能動,得在醫院住一周,就徹底好了……我們當時都給嚇壞了,但我婆婆非堅持,說隻要不疼就行。我們這幾天提心吊膽的,結果明兒就一周了,昨兒我婆婆躺著還不能翻身,今早就能下床拄著拐杖走。這會子我下來的時候沒有拐杖也能走。膝蓋也不疼了……當時看人不能動,我都差點嚇死……現在心才放下。這不,今兒下的醫囑是兩幅湯藥,吃了明晚下午就能出院……”

“年紀輕輕,是有兩把刷子。”

“聽說人家是保健委的……”

“那怪不得呢!”

大明子不明白,就試探著問邊上的大爺,“這保健委,保健科都是乾啥的?”

老爺子等著給老伴兒拿藥,就道,“那就是給大乾|部瞧病的。”

剛才還想著那小夥子的話不可信,什麼市|長打電話都給推了。可如今卻覺得,那話八成是真的。敢推了,那就證明人家接觸的官比市長還大……

回去的路上,一家子說的都是這個事。

想不明白呀,尹振當年多老實,多木訥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好的福氣。

現在桂蘭這病是全村人關注的焦點,隨著年節走親戚和親戚登門,把這件事當傳奇故事說的周圍這一片人都知道了。那哪個村出來了媳婦子,省城裡的醫生,摸脈就診斷出癌症。那家人如何不信,最後如何如何的話。

再加上尹家隔壁的老太太,吃了藥沒幾天,腰也不疼,腿也不疼了,能小跑著攆雞了,就更傳的神乎其技的。

當然的,有信的也有不信的。

就像是桂蘭一家回來,大家就都關心的上門了,這個端了一盤子雞蛋,那個拿了兩袋奶粉的,就是個意思。

信的人就說,人家是有本事的,那就放心叫治,心要放寬雲雲。

不信的人就說,中醫看看就行,也彆太當真。最好還是去大醫院的西醫看看,去腫瘤醫院,我家的誰的誰的誰誰誰在那邊醫院,人家早發現早做手術,做放療化療的,效果也好。就是貴點,下來得二三十萬,後麵還得堅持吃藥。但是錢哪裡有人金貴?錢沒了能再掙,可人沒了就真的啥也沒了。

這話就叫人很不舒服了。

啥意思這是?說我們看中醫就是舍不得錢給我媽治病唄。

大明子媳婦就不樂意了:“……人家尹家是一直沒說,人家那媳婦厲害著呢。你們家那誰的誰的誰誰誰,有資格給人家省裡的領導看病不?沒有吧!但人家尹家的媳婦有,市長看病都得親自上門求診。人家是廳裡的專家,你們家的親戚的親戚是嗎?不是吧!人家還給大學生上課。對了……還是腫瘤研究所的研究員……我們舍不得錢?我們舍不得錢掛那種便宜的號,我們舍得花了一兩千的黃牛票的價錢,按照縣城裡的大夫推薦的去找的,找上去沒想到卻是尹家的媳婦!”

這媳婦嘴特彆厲害,屬於得理就不饒人的。其實來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好心,就說彆給耽擱了,多給看看沒啥壞處。但這二三十萬,擱在誰身上誰知道疼。

做媳婦的就不樂意了,心裡舍不得花那錢,心裡也知道,家裡籌措不來這麼些錢。但是不給老人瞧病,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中醫就很好呀,下次不掏掛號的錢,直接找尹家的媳婦給開方子拿藥,一次也就一千多一點。這中間要相隔四十天呢。說實話,就她這種的媳婦,去鎮上的小飯館抽空刷盤子洗碗,這四十天也能攢下一千多塊錢。一年治療下來,一萬都不到。這屬於家裡能負擔的起的。

因此,她言語裡對尹家的媳婦推崇備至,一改之前的態度。一回來就收拾東西,把親戚還有相鄰看望病人來拿的禮,挑了好的貴的,光是雞蛋就拿了五盤子,上尹家去了。

見了牛愛群,嬸子長嬸子短的叫的可親熱了。把林雨桐誇了又誇,牛愛群隻裝傻,說起桐桐的情況,她隻應和:“是嗎?我們不知道……大振回來也沒說……還有尹麗這孩子,咋回事呀?要是早說清楚,不就不折騰了嗎?”

尹麗比她還會裝糊塗,“……我在食堂,就知道她是保健科的……人家說起來也說是保健科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我們那保健樓不是誰都能隨便進出的。我在食堂,又在醫院的食堂。醫院那地方,是大病源……食堂裡的師傅沒事都不叫我們出去,就怕帶了不乾淨的東西的進來,我們的消毒要求可嚴格了……難道桐桐不是保健科的?”

“是保健科的!”大明子媳婦就把醫院的事情學的有聲有色,“……還叫我媽頓頓吃點蒸煮的紅蘿卜、南瓜、紅薯……彆的東西許是不好找,這東西,不值錢,到處都是……”

是!家家其實都種點。

像是南瓜和紅蘿卜,尹家菜窖裡多的是。品相不好,但存著能喂雞喂羊,自家也能吃。牛愛群就喊那邊虎子看書的虎子,“趕緊下菜窖去,給你嬸子提上兩筐……”

真就是兩筐,樣子不好看,不影響吃。又拎了半袋子紅薯叫送了過去,“放在菜窖裡,能吃一春。”

這邊也沒客氣,“我們也不知道人家人家林大夫喜歡啥,您幫著打問打問,下次再叫人家瞧病,可不能空著手去……”

“桐桐是大夫,大夫給病人瞧病,不是天經地義的嗎?哪能收東西呢?”牛愛群說著就把人往出送。這媳婦手裡拎著半袋子紅薯,沉手呀!也沒多呆,隻得家去了。

回去還跟她婆婆說:“我愛群嬸子大概沒明白的我的意思。”

是不想去醫院瞧病,但除了醫院,哪裡能見到這個大夫,人家也沒應承叫去家裡。

桂蘭就覺得這個兒媳婦還是年輕,做事也忒的急功近利。但也是家裡的日子不寬裕,想著省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