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46)三合一(2 / 2)

林雨桐明白德海的意思,這哪裡是說端柔喜歡此人的戲,分明是說端柔對此人起了心思。

端柔算是大清皇室公主中比較彪悍的一位,今年年歲也得有三十七八的端柔看上一戲子?而且這個戲子的來曆還有問題。

那些天地會的人又想乾什麼?

林雨桐就道:“盯著那個叫李冬安的。”這些人再生亂子,她還真就不打算留了。

其實這些人的存在一直是有隱患的,尤其是對弘暉的身份,這個隱患一直都在。之所以沒處理,那是因為老十二一直盯著這些人。本來沒事的事,這麼貿然出手,不是事也是事了。這麼急著殺人,是想表明什麼?

因此這段時間,一直都相安無事,他們覺得大事都放在弘暉身上,因此還算是消停。

可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冒出來了……想乾嘛?

十二這一日從衙門回來,門房送上了一個特殊的帖子和一小瓶東西。

“誰送的?”他接過來沒看,先問道。

門子搖頭:“不知是誰。那人隻留下話,說是聽說王爺在找他,他知道是為了什麼事的,因此送上一瓶子咱們府裡急需的東西,以表誠意。”

十二不再說彆的,給了隨從一個眼神,叫他細細盤問。他去了書房,看看這遞來的究竟是什麼。

帖子帶著封條,沒人事先打開過。他直接給拆了,上麵是有一朵鮮紅的紅花。

紅花會?

十二眼睛不由的眯起來,所以,這個瓶子裡便是補藥?

他將瓶子打開,藥看起來跟之前福晉從大阿哥府裡弄來的不同。那個丸藥得有龍眼大,而眼前這個……半瓶子細小的顆粒。他低頭聞了聞,隻聞得到蜂蜜的味兒,彆的也吃不出來。這是給小丸藥上裹了一層蜂蜜。

藥是不是有效,這麼看也看不出來。

他猶豫了再三,從裡麵倒出一粒來,喂給掛在窗前的鸚鵡。

第二天,鸚鵡歡蹦亂跳的,一點事也沒有。

於是這天晚上,他自己取了三粒吃了,這一晚上,睡的格外沉。不失眠了,一覺睡到大天亮。這是好多年都沒有的事了。也不起夜了,男人到了一定的歲數,夜裡能起四五次。這回是一泡尿憋到早上,起來神清氣爽。

他確定,這藥是對的。

原來那些反賊真沒說假話,紅花會當真是有。紅花會裡當真還有一個跟四嫂不相上下的神醫。

想到這裡,他內心火熱。急忙起身,將藥送到兒子屋裡,喂著他吃下去。這藥也不敢叫彆人保管,隻他拿著。他得去找找那個大夫!

隻要能拿到這個藥救兒子,彆說什麼紅花會,什麼花會他都能暫時不管。

雖說是隻兩樣東西,但這兩樣東西上不是沒有線索的。比如那個帖子,哪家的店裡賣這樣的帖子一查便知。

於是,他一身素樸的打扮,直接來了一條老街。老街上有一老鋪子,他走過去才要進去,便看見邊上一家紙紮鋪。掃了一眼,所有的紙紮人的頭上,都有一朵顏色深淺不一的紅花。他抬腳進去,店主好像是個啞巴,他朝後指了指,叫自己往後麵去。

跟著的人便攔:“主子——”危險!

十二擺擺手,費心把自己引來,跟危險沒關係,“都在外麵等著吧。”他倒是要看看這些人要做什麼。

後院潮濕,隻巴掌大的天井。從天井穿過去,就有一灰白發的老太太掀開門簾出來,見了他就欠身,看起來極有規矩。

這是在宮裡呆過,且還認識他。

這婆子微微一笑,“早年我隨著我家主子進的雍王府,後來被打發出去了。王爺,老婆子姓錢,曾伺候過太後娘娘——”

伺候過太後的人,跟紅花會有了瓜葛。這倒是有意思了。

可這麼找自己,想乾什麼呢?

十二才要張口說話,就突然反應過來了:她姓錢,伺候過太後。

這婆子又補了一句:“說起來也離開王府四十來年了吧。當年年輕啊……我算算我是哪一年離開的……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五,這個日子老婆子不敢忘。”

弘曆是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出生的。

將太後的姓氏寫成錢是他做的。

這婆子再暗示什麼十二很清楚,但他也清楚,這事壓根就不可能。不說四哥那龜毛性子,就是太後也沒那麼蠢。真要借腹生子,那孩子的生母還能活著?

所以,這婆子找自己就是跟自己談條件的。他們負責提供給自家兒子的藥,而自己得按照他們的意思去誤導皇帝。

十二心中嗤笑:就算是弘曆知道其母另有其人又怎麼了?跟太後惡化了對這些人的算計有什麼好處?

果然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有這工夫,有這人手,盯著兵械廠去唄。盯著這點事是個什麼意思呢?於大局有影響嗎?更何況,老聖人還活著呢?老娘娘也活著呢。是真是假他們不會說嗎?

可緊跟著,他心裡又打突突。

萬一呢!萬一四哥真跟紅花會這邊有些關係呢?他總覺得永琅出現的太過於巧合。

因此,他不動聲色,“隻要我兒子活著,這點事而已,不難辦。至於你們這麼做是打算乾什麼,我也不問。要合作,得有誠意。”他看著對方,等著對方的誠意。

這婆子果然從匣子裡再取了兩個小瓶子來,“這便是誠意。每隔幾日,我會打發人送到府上的。不用王爺再跑了。”

很好!

先這麼著,神醫總會被挖出來的。

出來之後隨從就道,“主子,要不要盯著這裡。”

“不用!”過段時間再說,先用他們的藥給孩子調理調理。

而這婆子確定無人監視之後才把屋後的窗戶打開,從裡扶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儒雅男人來。

“走了?”男人問。

婆子點頭:“走了!他兒子需要藥,不敢盯著咱們。隻是……這兩丸藥都送出去了……若是再弄不來藥,怕是要露餡。”

男人篤定的道:“會有的。那藥怎麼著也能用半個月。半月之後我給你送來。”

半月之後的戲樓上,今兒有兩出戲要演。

一出是宮裡的戲,一出是書院的戲。十六家的戲樓擠滿了人,十六福晉帶著端柔長公主以及家裡的女眷,從後門入內。大家真是帶著看好戲的心態來的。

十六福晉擔心女兒,“身子可好些了?不讓你來你非來,這吵吵嚷嚷的,沒病的人回去也添三分病。”

端柔笑了笑,輕輕搖頭,左右看了看,直到看到戲台上指揮著擺道具的男人。她輕輕揉了揉腦袋,“我不愛看宮裡的戲,等書院的戲上來的時候我再來。後院有乾淨的屋子沒?我去後麵歇歇。”

自家的戲樓,必須有啊。

後院有一院子,小小巧巧的,平時都鎖著的,就是給府裡的女眷用的。端柔去了那兒,卻不進屋,隻在院子裡站著,說是曬太陽。連身邊的人也打發的各忙各的去了。這些人不是一直跟著她的,原本伺候她的被阿瑪打了板子,鎖起來了。因為她差點病沒了,阿瑪生氣了。換了的誰都摸不準她的脾氣,也不敢硬來。

她靠在一株剛打了花苞的梅樹上,就見那男人朝後院走來。

“李先生。”她笑盈盈的叫了一聲。

李冬安走上前去見禮,“請公主大安。”

端柔撫了撫鬢角,笑道:“不知令堂的病可有起色?”

李冬安歎了一聲,然後連忙道謝:“多虧了公主賜藥,要不然早就……不過身子到底是敗了,大夫說不過是用藥養著罷了。”他露出幾分苦笑之色來,“太醫院我也去問了,沒一個人能應承配這藥。便是想用銀子買,都不知道去哪買才好……”

端柔不由的就笑:“那哪裡是能買到的東西。那是皇額娘賜下來的。便是宮裡的妃嬪,那也不是誰伸手都有的。這麼著吧,我隨身還帶著一丸,你先帶回去應急吧。眼看那女子書院就開課了,我以後住過去,有皇額娘親自調理,這藥用上的時候便不多了。送給你又何妨?”

“這怎麼敢當?”男人誠惶誠恐。

端柔咯咯一笑,“隻要你寫出好的戲給我看便當是你謝我了。回頭去書院找我拿藥呀!”

男人忙低頭一禮,眼睛卻癡癡的盯著端柔,百轉千回的回了一個:“是~!”

端柔聽見前麵熱鬨起來,就緩緩往戲樓上去。跟隨的嬤嬤低聲道:“長公主如此,隻怕不妥……”

“在草原上習慣了,那裡可沒這麼些規矩的。男女還不能說話了?豈不是要笑死人?!”

一句話把嬤嬤給懟回去了。

十六福晉問閨女:“怎麼這麼快就上來了?”

端柔挨著十六福晉,“碰上個孝子,給他娘求藥呢。想著今兒也是孝子的戲,就著急過來陪額娘了。”

“你身體好好的便是孝順。”十六福晉上下打量她,“藥你給了?”

“給了!”端柔抱著暖爐,“對咱們來說,少一丸多一丸的沒關係。對他們而言,多一丸許就是吊著性命呢。”

十六福晉想說什麼,但想想,在外麵呢,又當著兒媳婦的麵,還是算了。隻說了一句:“我兒心善。”

宮裡的戲事一出很無聊的戲,就是孝經裡的事,誰都知道。

這麼多人還想著,這次紀才子又寫了什麼,誰知道一開場就引爆了:那麼一個大孝子是個人人可殺殺人如麻的強盜?

知道宮裡宮外不一樣,可也沒想到這麼不一樣呀。

可莫名的,就是覺得書院這邊的戲好看,一路一翻轉。最開始,一看事郭巨,都想著這是前傳還是什麼,結果一看當了強盜,那時候還想著那想必也是感動了強盜的好強盜。誰知道當真是真強盜。強盜怎麼成了官吏,怎麼洗白的那個過程,看的人時而咒罵,時而歎息。戲看完了就會發現,之前的書裡的孝子郭巨是片麵的,而如今的郭巨才是真正的郭巨,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戲完了,良久之後,才有人打拍桌子,高聲叫了一聲:“好!”

緊跟著叫好聲一片。

但緊跟著,也有人質疑,“這是汙蔑!”

哪有把一個孝子糟踐成這個樣子的!紀昀這廝,著實可恥!該殺!枉為讀書人呀!

這話才一出來,便有人把瓜子皮花生殼的往對方身上扔,去你奶奶的讀書人。讀書人裡有好有壞,你們這種隻知道編那種假惺惺的故事騙我們這些不識字的粗人的讀書人,都是壞讀書人。照這麼下去,咱們是不是還得被一直這麼蒙蔽下去?

弘暉帶著幾個人在二樓的雅間,把下麵的情況看的很清楚。他回頭看富察明亮,“可看明白了?”

富察明亮麵色變化不斷,“可聖人有雲,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弘暉回頭看他:“錯!應該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正說著話呢,聽見外麵有個聲音傳來,是個小丫頭的聲音,她說:“姑娘,你不是說那句應該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嗎?”

弘暉不由的笑了笑,說富察明亮,“聽聽,連個小姑娘都有這般的見識……”要是連這點都想不明白,經院這輩子你都沒機會踏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