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國神遊(68)三合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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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國神遊(68)

“端貝勒,新開的一店兒,賣驢肉的,味兒不錯。”永珹熟稔的在下麵招呼,“不來一口?”

弘暉笑了笑,“剛吃過,還不餓。要不……上來坐?”

永珹嗬嗬的笑,“這火燒啊,就得趁熱的吃。要不然皮不脆了。”他直接上了馬車,自行車交給後麵的隨從負責。

等坐穩了,弘暉就叫安喜趕車。

城外的路如同城裡一樣平整,因著行人少,馬車也不多,路上稍微有些快。

永珹吃著火燒,看見桌子上的板栗,就笑道:“又給弟妹買的吧?”

弘暉沒接話,隻問說:“今兒去書院,是有事?”

“唔!”永珹將最後一口咽下,端著茶喝了一口,“明年成了親,我這不是就得分府出來嗎?府邸改建這事,得跟大哥好好的說說。他前幾天叫人捎口信了,問說,府邸改建有什麼意見沒有,現在改圖紙還來得及。我能有什麼意見呀?他是行家,怎麼瞧著好怎麼弄吧。但大哥問了,我這不得過去一趟,順便去醫館一趟……”

分府呀?

這還沒指婚呢,就考慮開府的事了?

弘暉就道:“是看上哪家的閨秀了?要過去求皇太後娘娘的吧。”

“皇祖母要能幫著相看那當然好了。”永珹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現在也無吧講究了什麼滿漢出身,對吧?”說著,就深深的看弘暉,眼神不曾移開。

弘暉眼皮都沒動。這幾年,滿漢通婚越發的平常了,大臣們之間,百姓之間。好些普通旗人還願意把不參加小選的姑娘嫁給漢人,因為漢人家自由很多。旗人現在看著好似高人一等,但其實很多限製。謀生啥的並不方便。但跟漢人家結親,尤其是商戶人家,入了暗股,完了一樣分成。所以,因為利益的驅使,本以為最反對的旗人反而沒有那麼大的反應。

既然滿漢通婚了,那所謂的血統出身就不如以前重了。

如果這個不重要,這導致的結果就是,皇子們是不是滿人肚子裡出來的有什麼要緊?這就導致了,每個皇子除了嫡庶之分再沒彆的差彆。

永珹為什麼冒出來,原因就是這個。

按說皇宮裡有嫡皇子的,人心該文檔。前兩年人心也確實算穩。可那是皇上還顧念這皇後。

雖然皇後跟弘曆的關係一般吧,但這皇後的肚子實在爭氣。這幾年又連著生了一女一子。乾隆十八年,生了五公主。乾隆二十年,生了十三阿哥永璟。

自從進入乾隆二十年,可以說是帝後關係就已經出現了惡化。在皇後查出又懷了龍嗣的時候,被冊封為忻嬪戴佳氏也被診出有孕,月份還比皇後更大一些。而後,忻嬪先生下六公主,之後皇後才生下十三阿哥永璟的。

可巧的是,六公主生下來還沒滿月,便大病了一場,燒的孩子耳朵失聰了。

其實,自打有了女醫,京城這地界已經很少出現說孩子夭折了或是嬰幼兒得病了來不及醫治,就連產婦難產丟了命的都幾乎快絕跡了。皇家醫館已經開了,占地最大的一片,是婦嬰區。在這邊生孩子,有錢人家的婦人,可以住好一些的院子,費用當然比較昂貴。因為也會給產婦最好的照顧,最快的恢複身體。若是生計艱難或是日子難過的,那就直接過去,可以在那邊生產,生產後要是沒問題,觀察了一兩天就能出院,這個是不要錢的。也因為如此,京城小老百姓家,都很少見到說哪個婦人沒了,哪個孩子不成了。

再加上孩子生下吃母乳,按照額娘的說法,這個階段的孩子是最不容易染上彆的病的,因為母體的抗體能保證孩子安然的度過最初的那個階段。

在這種情況下,京城周圍的百姓家都很少出現這種情況了,偏偏皇宮裡,六公主就發燒燒的厲害。

而巧合的是,忻嬪覺得孩子情況不對,叫奶嬤嬤告知了皇後,說想要叫人帶出宮去給皇太後瞧瞧。可皇後當是剛生了十三阿哥,人疲乏的很。下麵的人幫著料理了,覺得忻嬪就是故意給六公主找靠山,想壓五公主一頭。這大半夜的往莊子上跑,又是寒冬臘月的天。再加上那時候已經是年前了,這樣的事以前都不敢驚動太後的。就怕老人家覺得晦氣不吉利,因而隻催著宮裡的太醫去了一次。太醫看過了之後也覺得應該沒有大礙,跟皇後這邊稟報了一聲。皇後也沒深問,隻叫太醫院派人盯著。誰知道早上起來,孩子就沒了。

忻嬪咬死了皇後害了她的六公主,她說:“……誰不知道太醫對小兒的病症不拿手。紮針紮不得,藥又吃不得。我是孩子的親額娘,難道我會害了孩子。便是出宮不方便,或是當時就請個女醫來呢,孩子便不至於受了那麼大的罪。孩子生下來的時候皇上特意叫女醫幫著看了,說孩子壯實……這要是不耽擱,至於毀了孩子一輩子嗎?”

宮裡有禦醫,為何之前宮裡的孩子屢屢夭折。確實是在這方麵不是太行。再則,若是孩子生的弱,在民間沒辦法了,那也隻能是接受自然的淘汰,體弱的自然就活不下來。

皇後是百口莫辯,當時是知道孩子會沒事才沒叫驚動皇太後的。再說她是在宮裡的嬤嬤處理完之後才知道此時的,太醫說沒事,那就沒事。

這事皇後咬死了不是她的意思,可也很巧。就在這種時候,幫著皇後處理這事的宮嬤嬤死了,畏罪吊死了。太醫吃醉了酒,半夜三更睡在外麵活活凍死了。

兩個當事人死完了,皇後說她的理,忻嬪說她的理,各人都很有理。

但不管怎麼說,皇後管著後宮,便不是她的意思,她宮裡的人擅自做主,也是她這個主子的不對。因此上,皇上對外沒治皇後的罪,可對外,跟皇後的關係那是很疏遠了。

反倒是忻嬪,皇上憐惜六公主,倒是多有關懷。如今在宮裡,唯她與令妃風頭最勝。

令妃這兩年也冒頭了,去年生了七月十五生了七公主,今年七月十七又生了十四皇子永璐。

其實不難看出,皇宮的格局變了。皇後推出來的忻嬪戴佳氏,反水了。跟皇後站在了對立麵倒是跟令妃走的近了。自打六公主失聰了,令妃接連懷孕。忻嬪如今肚子裡又懷了一個,算著日子,正好是令妃懷十四阿哥月份很大的時候忻嬪懷上的,這個孩子據說是預產期在年跟前了。往前推算,也就是忻嬪懷上的時候,應該是令妃懷著十四阿哥六七個月的時候的事了。

而今,十四阿哥才幾個月大,聽說令妃又懷孕了。能傳出來,就證明月份得有三個月了。按照寶儀的推算,說是令妃的第三個孩子預產期還在來年的七月半左右。

一年一個,連著三年懷三個。每個都生在七月半左右。這說明什麼?

說明令妃的榮寵彆人根本就撼動不了。一個沒出百日,皇上就臨幸了。生完孩子的女人不好看,可令妃還能有此榮寵,為何?非感情不能解釋。

因此,從宮裡到宮外,幾乎沒有看好皇後以及嫡皇子的。若是令妃沒有兒子還好,可令妃生下了十四阿哥,以現在的醫術水平,孩子夭折的可能性不大。那這麼說,皇儲最後會落在誰身上?

若是給嫡皇子,上麵這些阿哥也就認了。身份在那裡擺著呢,不惹嫌了。

可明顯不是呀!再叫令妃這麼榮寵下去,最後皇儲的位子非落到十四阿哥身上不可。

如今宮裡已經隱隱有些傳言了,說是當年多爾袞便是太|祖努|爾哈赤的第十四子。言下之意便是,當年據說是皇位是傳給多爾袞的,最後被搶了。若是太|祖多活幾年,還不定給誰呢。又說康熙爺的十四子如何如何……當年也確實是傳說皇位是傳給十四爺的。

話沒那麼說完,但意思就是隻要皇帝足夠長壽,很多事情不好說的。可大家都知道皇上的身體,那真是棒棒的。弘曆也有意叫人家知道,常不常的透漏幾句,說是皇太後說了,朕這壽數至少在九十上下。

要真是這樣的,前麵這些大些的阿哥都沒戲。隻要令妃不倒,十四阿哥的可能性確實更大些。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這些小念叨永珹知道,弘暉也自然聽過。這明顯就是有人在暗暗的對付令妃,隻是不知道這人是皇後呢?還是彆的人?

後宮的事,聽聽就算了。難道真有誰因為這點子風吹草動就要露頭?

沒這麼蠢的吧。

今兒知道了,還真有這麼蠢的。

以前置之身外的永珹,因為滿漢通婚,對血統要求逐漸淡化,心思變不有的活動起來了。

弘暉都不想跟這蠢孩子說話,你說你要什麼沒什麼,你折騰什麼呢?現在還在念書,也不當差,手裡銀錢沒幾兩,人手沒幾個,你撲騰什麼呢?

如今跟自己說,這是想招攬自己的意思吧?

你說弘曆這生的都是些什麼孩子。永璜老實疙瘩,永璋沒有立場誰說什麼都行。永珹吧,平時瞧著挺正常的,結果一辦事就冒傻氣。反倒是五阿哥,彆看人家沒考上書院,但是人家當時真是沒考上還是真不想考上,這還在兩可之間。沒考上叫人生氣,可不想考上更叫人生氣。當時的五阿哥有避皇後鋒芒的意思,可因著這個自汙……皇阿瑪當時把弘晝罵了好一頓,覺得是弘晝沒給下麵帶個好頭。

這兩年那個永琪怎麼樣弘暉也沒怎麼關注,長大的這四個阿哥實在是不出色的很。

也不知道弘曆一天到晚的都忙什麼呢?

想想康熙爺教育的皇子,再看看他教育下的皇子,就這點心眼還想治人,不被人治的死死的才怪。

永珹並不知道弘暉一瞬間把前因後果都想了個明白,還殷切的看弘暉。覺得要是將此人籠絡了,那至少皇祖父和皇祖母心裡就有他的分量了。在立儲的事兒上,皇祖父說話皇阿瑪會思量的。之前以為皇祖父跟皇阿瑪會處的不好,可這幾年變化實在是大,百姓們挺愛戴皇家的。就像是之前自己腰裡纏了黃帶子,賣火燒的看見了都不收自己的錢。為啥呢?因為他家的媳婦在皇家醫館生的孩子,母子平安,一文錢都沒有花,人家心裡感念。人家不要,但他當然不可能不給,不僅給了還給的多的多,於是,皇家的名聲隻會更好。

皇阿瑪每次微服出宮,心情都很好。然後會叫人送許多貢品去莊子上,他瞧著,人家父子關係處理的特彆好。因此,他才特彆篤定,皇祖父是能影響皇阿瑪的。

可自己的段位湊近皇祖父,隻怕一露麵,肚子裡有幾兩油都被看穿了。因此,他找到這個比他小的弟弟。這是唯一一個在爭奪儲位中對自己沒有威脅且最具有價值的兄弟。

當然了,這位非常聰明。但聰明……又什麼用呢?學的再好,考的再好,你被過繼出去了,你還能怎麼樣?你不還得擇一方而站嗎?

弘暉被逗的想笑,緩緩的點頭,“四阿哥說的是,不管是滿漢還是彆的民族,都是大清國的子民,無分貴賤。”

永珹眼睛一亮,對的!要的就是這句話。既然隻要是大清子民無分貴賤,那自家額娘的出身就不是問題了。朝|鮮過來的人現在是大清的朝鮮族,跟藏啊、蒙啊這不都一樣嗎?若是更想突顯無分貴賤,那對著自家額娘施恩到了儘頭,可以施恩到自己身上嘛。

他突然覺得聰明是有用的,跟聰明人說話特彆省勁兒。他之前說的那個意思,對方就領悟的很好嘛。

今兒有這些收獲就足夠了,不能一下子把人給嚇回去。於是他果斷的跳過話題,說起了彆的。比如,蔡新。

“蔡大人怕是今年還回不來,你跟蔡姑娘的婚事,隻怕還得往後排。”

又說傻話了不是?

沒發現這兩年宗室的婚禮基本都達到了男十八女十六的標準嗎?要不然為什麼迄今為止你的婚事都沒有定下來。

永珹沒覺得弘暉冷淡,這位端貝勒一直就比較冷淡,他是知道的。因此隻自顧自的說自己的,“皇阿瑪本來打算今年南巡的。可那邊的路說是還有一段沒有打通。今年怕是差不多了。聽那意思,皇阿瑪想開了年就南巡去。這也幾年了,義學如何,紡織又如何,還有廣州的沿海港口到底怎麼樣,皇阿瑪都想去看看的。今年南下的路該是好走了一些。沿著水路南下,船舶司那邊從去年開始就造船了,新船的速度很快,之前見了貨船,那個速度遠遠看著就極快的,這要是客船,隻怕更快。可惜無緣一坐……”

一路嘰嘰喳喳都是他的聲音,弘暉偶爾應一聲。

到了醫館附近,永珹叫停車,“今兒先不去給皇祖父和皇祖母請安了,我來這裡有點事辦。”

醫館占地極大,裡麵有長期住醫館的病人,為了方便針灸,就在醫館住的。這一片對門,就是通往書院去的路。現在這周圍都是小攤小販,有些臨街叫賣,有些做生意做的晚,弄個帳篷支在路邊。裡麵是桌椅板凳炭盆子,在這邊吃一碗羊肉湯或是吃一碗麵條滋味還都不錯。生意也特彆好。以此為中心的這一片,比一般的小縣城都熱鬨繁華。

再靠著園子那邊,早年建的幾條街如今早已經是喧鬨的所在。但那邊是大茶樓子大戲園子,賣個古玩文房四寶之類的,都是些有格調的店。

轉出來就是煙火人間,啥都有賣的。

住在這裡原來是偏僻,如今是一出書院是鬨市,一進書院可以說是鬨中取靜。

永珹在這裡下車,不知道是不是去醫館看望病人。好些老太太老大人,身上有些毛病的,都願意在這邊住一住。弘暉也沒問。

回去的時候林雨桐正在暖棚裡,上來一茬韭菜,本來想包韭菜餡兒的餃子的,結果弘暉帶了羊肉回來。

那就吃羊肉餡兒的。

叫人把羊肉先剁餡兒,林雨桐去調味兒,然後才去屋子的桌子上包餃子,“去看了張廷玉了?”

弘暉臉上露出幾分悵然來,“能熬過這個冬天,抗不過來年春天。”

這幾年張廷玉大部分時間在書院,身體調理的挺好的。到現在也不是病了,就是一日比一日的精神不如以前了,正說話呢,都能睡著了。這是自然老了,人力不可逆的。他自己也覺察到了,便跟四爺提出要回家。死要死在家裡去。

四爺沒攔著,君臣相對,氣氛有些傷感,臨了了,是四爺親自把張廷玉給送家裡去的。林雨桐給了許多的丸藥,可是……攔不住要走的人的腳步。

張家在路政司的兩個孫子,也都被調回來了。叫兒孫們守著,守最後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