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是用來教化百姓的,與外人不過是利益之盟,何來不妥?禮儀之邦是要對名士以禮相待,對百姓施仁政,將仁慈用於豺狼,乃是引狼入室。”夏祈音笑道,“金國鬨出來的事端,總不能讓我大宋百姓繳納的賦稅來撫恤傷亡將士吧?武將拋頭顱灑熱血,文官不說上陣殺敵,也不能背後偷家給敵人。太師您說是不是?”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蔡京總覺得夏祈音那句背後偷家給敵人意有所指。
“殿下亦是此意?”
“小師妹素得我心。”趙昉微笑道。
蔡京深吸了一口氣:“臣明白了,臣會儘力而為。”
趙昉和夏祈音與蔡京雲裡霧裡地說了這許多,不過是暗示蔡京主持索取賠償一事。這事情並非蔡京不可,趙昉要蔡京去,顯然是要蔡京自證清白。通過向金國索賠一事,證明他沒有與傅宗書一樣勾結金國。
既然要蔡京以此證清白,趙昉給他的底價,必然是一個讓金國難以接受的價錢。
趙昉滿意地點了點頭:“另有一事要與太師商議,由郵驛站輻射而建的第一批小學堂成果斐然,第二期也當提上日程。孤諸事繁多,正缺人分憂。太師於此類公務頗有經驗,日後,可不許推辭。”
蔡京心下一驚,郵驛站已是個成熟的果子,依托郵驛站建設的小學堂更是一件名垂千史之事。如此名利雙收的事情,趙昉怎麼會交給他?
然很快,蔡京也想明白了,這位小殿下竟也知道如何軟硬皆施了。強逼他交惡金國,再許以好處,隻蔡京現在擔憂地是太子當真對他施展手段,還是想以此穩住他?
早些年,在朝堂上有諸葛神侯、龐太師等針鋒相對,扶持了傅宗書才鬥得旗鼓相當。後官家招範仲淹回京,加上太子年歲年長親近諸葛一派,又要神仙會在江湖上一通亂拳打壓下去,他已一日不如一日。
儲君已立,神仙會勢成,傅宗書再一倒,蔡京也知道自己在朝中的局麵不太好。蔡京年紀大了,年紀大了雄心壯誌也就淡了,更怕死了。他知道自己在民間是什麼聲名,一旦在朝中混不下去,失去了權勢,哪怕官家不殺他,最後的結果如何,亦是不言而喻。
蔡京現在已經不敢想更進一步,而是想如何不失去已有的東西。隻要太子肯用他,他就還能苟延殘喘。可太子到底真心不與他計較過往,要用他,還是暫時穩住他,待收拾了傅宗書及餘黨,再慢慢對付他呢?蔡京不知道。
好不容易從東宮出來,蔡京竟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走到宮門前,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問起諸葛神侯可曾出宮。
不想回答諸葛神侯的卻不是宮門前的侍衛,而是龐太師:“諸葛大人近幾日怕是都會留在宮中。”
蔡京詫異道:“龐太師,如何知道神侯留宿宮中?”
“蔡太師,可是從東宮出來?”龐太師笑了笑,“這幾日京中或許會有些不太平,太師出門多帶些護衛。”
蔡京心中微驚,不明白龐籍如何知曉自己從東宮出來,而非麵君出宮?他心中有種莫名的感覺,仿佛有個無形的圈子,將自己圈在了外麵,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唯獨他不知道。
想到自己曾經遍布朝野的眼線門生,蔡京忽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敗了。在他尚未醒悟時,旁人就發現了他的頹勢,早就迫不及待投入他人門下了。
“多謝龐太師提醒!”蔡京匆匆行了一禮,登上等在宮門外的馬車走了。
靠在馬車壁上,蔡京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痛。如此難受了一陣子,許多事情卻也想明白了。
官家賞畫離開,諸葛神侯陪同,夏祈音扮做宮女隨侍太子左右,都是在防備,防備可能會出現的刺客。可宮中防衛嚴密,官家和太子身邊高手不少,這兩人都是身負不少大事的人,何必如此親力親為?
自然是防備有人狗急跳牆,做出魚死網破之事了。
蔡京輕歎了一口氣,回到府中,才下馬車,三子蔡翛就迎了上來。
“父親——”
蔡京搖了搖頭:“回書房說。”
蔡翛按耐著性子陪著蔡京走進了書房,才道:“九幽老怪栽了,傅宗書也進了大理寺,此事事先全無征兆,孩兒擔心——”
“九幽老怪栽了?”蔡京一驚,“九幽老怪何等修為,怎麼會栽的這般突然?六扇門——哼~諸葛正我倒是養了一個好徒兒,那無情年紀輕輕竟能啃得動九幽老怪這個硬骨頭。”
“六扇門此番算是傾巢而出,不僅劉獨峰出手了,無情還請了太平王世子壓陣。太平王世子,那可是不弱於諸葛正我的高手。”
“六分半堂那邊可有動靜?”蔡京忽然道。
無論是蔡京還是傅宗書在京中都有不少眼線,六扇門可以突然發難,一擊即中,絕不簡單。瞞過官門眼線也就罷了,竟然連弟子遍布汴京城的六分半堂也沒有發現一絲半點蛛絲馬跡就奇怪了。
“前日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發生了一些衝突,雙方正在對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