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翠翠下意識鬆了口氣。
她天真以為這場戰爭結束了。
20分鐘以後,看著近在咫尺那張臉,徐翠翠感到一陣深切無力。
她真湊得太近了,徐翠翠能聞到她身上那股香讓人掉魂兒茉莉花味,也清楚對方正因為甩掉被子寒冷而瑟瑟發抖。
明天大小|姐要是感冒了不能去上工,說不定還要怪到自己頭上!徐翠翠憤怒地想著,然後憤怒翻了個身,把自己冷酷無情後腦勺憤怒地留給近在咫尺寧馥。
黑暗中,寧馥彎起唇角。
第二天早上,徐翠翠一醒來就對上寧馥滿是歉意笑臉,“不好意思啊,徐翠翠同誌,昨天晚上太冷了,我也沒注意,不知怎麼就睡到你這邊來了。”
徐翠翠算不上是個壓尖嘴利人,沒好氣道:“趕緊走了,勞動態度要積極!”
但她沒想到是寧馥半點也沒拖遝,反而先她一步站到了站房門口。“一起走嗎?”
徐翠翠氣呼呼從他身邊撞過去。
不過沒敢太使勁兒。
就是寧馥這個小體格子,她要是跟她認起真來,連一下都扛不住!
寧馥在畜牧排主要工作是和徐翠翠共同負責生產隊一小群羊。
冬天放羊可不是個輕鬆活計,今年冬天雪多且大,畜牧排儲備飼料消耗很大,所以碰到晴好天氣,還是要把羊群趕出去,讓它們自己嚼點冬天剩下來草葉子。
放牧人要做到手勤,眼勤,腿勤,嘴勤,得多走路多動手,時常吆喝,注意觀察,不能讓羊吃了打霜草,喝了帶冰碴水,小羊羔落到後麵不能丟,懷孕待產母羊更要小心伺候。
要知道在這個物質並不豐盛年代,每一隻羊都是生產隊非常非常寶貴財產。
徐翠翠雖然看著對寧馥無比嫌棄,但一路上還是很儘職儘責給她講了放羊注意事項。
放羊這活寧馥真是頭一回接觸,完全不像她想象那樣,找個陽光燦爛山坡,把羊兒往那裡一撒就可以。她和徐翠翠基本上負責就是牧羊犬工作,根本不得閒。
看來她包裡帶著高中數學上冊是沒機會拿出來看了。
這一冊書寧馥在來畜牧排路上,已經看了半本。但這還遠遠不夠。
現在是1977年12月,全國高等院校招生考試恢複消息剛剛傳開兩個月。十年荒廢,目前基礎教育水平並不高,但依然有很多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他們從恢複高考通知裡嗅到了命運轉折氣息。
遠處,一個策馬身影漸漸靠近。
徐翠翠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誰,“赤那送信來了。”
說話間那騎馬人已到她們跟前,果然是昨晚在羊圈那個沉默寡言牧民青年。
他全名叫牧仁赤那,沒有父母,在草原上吃百家飯長大,是個好小夥子。場站人人知道他踏實能乾,什麼苦都能吃,就是話少。畜牧排更是器重他,把最好馬給他騎,每年春天帶著馬群出去找最好草地和水源都要靠他。
也有傳言說他曾降服過野馬,逃脫過狼群。
那天也是他最先發現母羊茹娜快要生產,才叫他夥伴去喊徐翠翠。
畜牧排在草原上,放牧人沒有固定位置,路況又差,郵局投遞員從場站找過來又要坐車又要騎馬,少說也要花個半天時間,所以後來乾脆就把畜牧排郵件交給了赤那。
寧馥終於聽見他開口說話,“你信。”
信是寧馥父母寫來。
寧馥看了一眼信封,就將它放進自己斜挎包裡。
徐翠翠一眼看到她包裡數學課本。
“你帶了什麼?”徐翠翠打定了挑刺主意,她要狠狠訓上寧馥一頓!
寧馥一笑,還沒開口就被牧仁赤那打斷。
“寧馥同|誌,今天晚上……你能給大夥講講怎麼給羊接生麼?”他相信那種辦法是可以普及和推廣,也給排裡做了彙報,排長同意了。
寧馥第一反應是拒絕,畢竟她不是專業人士,隻是占了穿越帶來天然優勢而已,有些經驗可能並不完全科學和適用。
一旁徐翠翠被轉移了注意力,立刻又嚷起來,“赤那,她隻是碰對了運氣而已!你們讓一個城裡來嬌小|姐講什麼給羊和馬接生,咋可能嘛!”
她反對還沒表達完,便聽寧馥道:“好。”
——寧馥突然意識到,既然係統要求她在做好本職工作前提下達成目標,那麼給大家科普畜牧養殖知識應該也算做她本職工作吧!
至於沒有經驗……
半小時以後,寧馥花了三十積分在係統商城裡兌換了知網鏈接權限。而以她現在學習能力和記憶力,整理乾貨不是問題。
哦,順便還發現了係統商城新功能,雖然他現在積分賬戶在穿越bug以後無法動用,幾乎等於一貧如洗,但是商城居然可以賒欠!
賬戶上隻剩負5分,寧馥卻看起來很愉快。把羊群帶回圈裡,又去看了小羊羔和母羊如娜。
那溫順動物像通人性一樣,用腦袋輕輕蹭著寧馥手。
徐翠翠站在屋門口試圖陰陽怪氣,“你不會真敢去給大夥上課吧?城裡來大小|姐,到俺們這兒以前你見過羊嗎你?!你騎過馬嗎你?!”
“到時候大家夥聽了你瞎指揮,要是造成了損失,你就等著挨批評、挨處理吧!”
她看寧馥不為所動,一甩手走了。
寧馥晚間“牲畜接生”小課堂還是辦了起來。
剛開始隻有零零星星幾個人拿她當個新鮮來看。雖然人少,寧馥也踏踏實實地把她整理分享了出來。
牧民們一聽,嘿,好像還真有那麼些意思!
——寧馥收集文獻都是畜牧業發展實證研究,更是針對7、80年代很多實際問題做了研究和總結,正是這裡人們所需要。
第二天來人就比前一天多了不少。
等到第三天,排長帶頭來了,還坐在第一排。
整個畜牧排牧民戶基本上都派出了每家當家人物,一改之前不正經消遣態度,各個摩拳擦掌,想著哪怕寧馥講他們記不全,也要拚儘全力往腦子裡多塞一點。
牛羊是草原人根基,馬是草原人魂。怎麼伺候好這些寶貝,就是他們每天琢磨事。誰教他們讓牛羊長得壯,讓馬兒跑得快,誰就是大夥心裡寶貝疙瘩。
這城裡來女知青有知識,排長說了,知識就是懂得人怎麼乾活能乾得更快更好。
於是每一天知識小講座結束以後,寧馥都能享受到係統那令人愉悅提示音。
等到第三天晚上,她已經拿到40個積分。這三個晚上,從短期看是提升了圖拉嘎旗畜牧初生牛羊存活率,從長期來看,或許整個畜牧業知識和經驗都輕輕地往前跳了一步。
這一步是許多人更幸福生活。
徐翠翠這些天態度依舊是冷冰冰,寧馥知識分享小講座,她似乎一次都沒出現。而且她為表自己堅決,每次都在寧馥回來之後開展一番重複性極高嘴炮攻擊,表示自己絕不會去聽她那勞什子講座。
第三天晚上結束後,寧馥回到他們氈房,徐翠翠卻沒在。
過了一會兒,氈房外一片吵吵嚷嚷聲音。牧仁赤那和那天跑來叫人青年一起,扶著徐翠翠回來了。
那青年把徐翠翠扶到床上,一邊叫她把腳腕支起來塗藥,一邊對寧馥解釋道:“害,不知道徐翠翠她偷偷摸摸乾什麼,咱們都去聽講座,就她偏要抄近道跑回來,黑咚咚走得又急,這不,踩進草窠子裡把腳給崴了。”
他扭過頭對徐翠翠道:“你說你著急著跑什麼?!聽完講座,和寧馥一起回來不正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