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仗劍人間(14)我們今年能不能再爭……(2 / 2)

鐘華點下“播放”。

鏡頭晃動,色調灰暗。很明顯是非正常拍攝,拍攝手法也並不成熟。

畫麵中是兩個乞丐,蓬頭垢麵,正數錢。

其中一個左腳從腳腕下都沒有了,另一個缺手指,整隻右手隻剩個手掌。

他們在商量拿這些錢去哪裡喝酒,談論新來的夥伴,據說有一個整治以後恢複得不好,發燒燒了四五天,——

“已經快完了,真他媽沒用。”其中一個乞丐嫌棄地說道。

鏡頭轉換。

橋洞下,流浪漢們都不願意住的最差的位置,隻看環境,就仿佛能聞見那股人和動物排泄物在夏天發酵的臭味。

雜草叢生,有人躺在爛紙片上,黑黢黢的一團,幾乎很難辨認出他的胸膛是否還在起伏。

鏡頭逐漸靠近。

借著那一點點可憐的月光,畫麵中才能隱約看見,躺在地上的人還活著,但他的右手折斷了,扭曲呈一種奇怪的姿勢,用塑料繩和手腕綁在一起。

鏡頭降低,能看出,這鏡頭是隱藏在一個人的身上。

而這個人正跪到那渾身臟臭傷口流膿的人身邊,然後開始伸手檢查他的況。

他的手也臟兮兮的,指甲縫都是黑泥,但手指纖細,看起來不像男人。

這個躺在地上的,應該是那兩個乞丐口中“不中用”的人。

當那雙屬於女性的手輕輕整理開他糊在臉上的頭發,才讓人驚訝地發現,他其實年紀並不大。

下巴上有點胡茬,可看上去依然稚未脫。

這個少年乞丐已經奄奄一息,他費力地睜開眼,看到了身邊的人,依然露出一個笑容。

“嘿。你沒被他們抓走賣掉嗎?”

攝像頭隨著主人的動作輕微地搖晃兩下。

“我是記者,我不會讓他們跑的。”

她不是獵物。她是獵人,她是來為他伸張正義的。

但還是有些晚了。

少年乞丐臉腫脹而肮臟,他隻是期待地看向攝像頭的主人,問:“那我……我能上電視嗎?”

對方點了點頭。

然後她扶著少年費力地靠坐起來,將鏡頭對準他。

已經被毆打得看不出麵貌的少年不敢說得太大聲,也沒有體力發出更高的聲音,但他說得很認真。

“我叫胡良兵,家在天北市,今年十七歲……”

他哭了。

再說不下去。

他的父母早已經離婚各自再婚,唯一在乎他的奶奶也不在了。

在這人世間,他是一顆根的飄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向誰訴說,向誰告彆。

他隻是本能地,用儘全力地抓住這個機會,向這個世界發出聲音。

他存在過,他有名字,有來曆。

或許沒人在意,或許有。

他不想無聲無息,淒涼而痛苦地走。

一陣細碎的聲響,鏡頭抖動,是女記者從懷在取東西。

她的手遞出去,麵是一個白白的包子。

胡良兵已經吃不下了,但還是感激,“好香啊,好香啊,還是豬肉大蔥的,我最愛吃這個餡了……”

鏡頭忽然黑暗下去。

再有畫麵時,顯然是在安全的環境中了,記者終於自己出了鏡。

她也是蓬頭垢麵,和平時在街頭見到的乞丐彆無致,臟得連皮膚的顏色都看不出來,隻有一雙眼睛灼灼地放光。

“今天是最後一天。這些,都是證據。”

她咬著牙,眼中燃燒著一種憤怒。

這樣的憤怒是難得的,比悲傷,比助,比絕望都更有力量。

她如此瘦小。

可她是一支穿雲的箭,一捧照夜的火。沒有什麼能讓她停下,沒有什麼能讓她熄滅。

微型攝像頭的鏡頭一轉,是天南市公|安|局的大門。

視頻結束,有些戛然而止的意味。

沒有太多技巧性的拍攝手法和剪輯,直白得震人心神。

鐘華將帶子倒回幾秒,定格在記者的臉上。

他盯著那張臟兮兮的麵孔看了片刻,劃開手機,頁麵還停留在已經降下去的微博熱搜。

動圖裡的女孩麵容秀麗,在混亂的場麵裡像根定海神針,卻同時帶著屬於年輕的朝蓬勃。而在視頻,她的眼睛,她的肩膀,已經背負了一種沉重的堅定。

有些矛盾,但很有意思。

鐘華拿起手機,發語音:“全體回會議室來審片。”

這是給調查記者部全體同的。

“我們今年能不能再爭取一個崗位,我看上一個人,一個很優秀的記者。”

這是打給總台人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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