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仗劍人間(34)我一個人就是一支隊……(1 / 2)

第六十八章

寧馥拎著的早飯就上辦公室找鐘華去。

對方審一宿片,掛著兩隻黑眼圈,“有話快說。”

跟寧馥對付關童關主任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好不誇張地說,整個調查記者部都是這麼個風格,實在因為日常太忙太費心力,跟熟人說話根本沒有“客氣禮貌”這個自覺。

寧馥在他桌對麵拉張椅坐下,“我能不能出趟差?”

鐘華動作自然地隨手放在桌上的早餐袋裡拿根油條咬一口,“行。”

他看寧馥那雙眼亮的跟北鬥星自燃一樣,想想又問:“去哪?”

寧馥小心道:“外,外省?”

鐘華吃著油條,把寧馥的豆漿也拿起來喝一口,不耐煩道:“這點事也值當你特意說?寫個條來我批。”

寧馥現在依舊是調查記者部最年輕、資曆最新的一個,但現在已經不是說話權利最小的一個。記者這行當,在編輯編審麵前有多大的話語權,在選題會審片會上能有多少分量,主要看報道的成績和質量。

一個十青獎兩個黃河獎在手裡,這個年紀換其他人很可能還在跟著師父勤勤懇懇跑新聞寫通訊,然現在鐘華已經對完“大撒把”。

對一個記者的信任就是要相信對新聞的嗅覺。

不過國內口突然蹦道國外口,就不是小事。往這是背著領導謀求跳槽,往大說這是先斬後奏沒規矩——來問鐘華的意思,來都是已經打定主意的。

鐘華雖然不是在意上下級職場法則的格,但他有根敏感的神經寧馥不太敢碰,萬一鐘華覺得去國外隨便一個榴|彈過來把炸死,他又要背負上一個年輕漂亮小姑娘殞命的罪過,再發瘋一樣大吼大叫怎麼辦?

寧馥殷勤地給他抽兩張紙巾,“那……外,外國呢?”

鐘華神色一點沒動,抬眼瞧瞧寧馥,“行。”

他把最後一口油條吃進肚裡,“你回來就行。”

寧馥趕緊保證:“肯定回來,國際部哪比咱們這裡好。我不走,您放心。”

鐘華不耐煩,把紙巾揉成一團丟,“趕緊去,彆在這礙我眼!”

說讓回來是怕跳槽嗎?好賴話都不出來。

蠢蛋。

關童那還在操心怎麼跟鐘華要人,想著隻要寧馥自己也願意,多少能裡外一起使勁把這事促成,沒想到真過“一根油條”的工夫,寧馥就回來。

“我領導同意。”

關童:原來這就是那些短視頻中所宣稱的:“你隻管把貓帶回家,剩下的由貓來搞定”嗎?!

寧馥奇怪道:“關主任,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關童的目光簡直充滿慈愛,讓寧馥起一身雞皮疙瘩。

關童回過神來,趕緊把自己腦裡奇怪的聯想趕出去,說正事:“手續這星期就能辦好,你去把疫|苗打。”

他歎口氣,對寧馥道:“國際部現在缺人啊。”

上一個派駐c地區的記者現在正在醫院躺著,出血熱。關童現在是國際部的分管領導,國際部雖然缺人,但也不是就補不上這個空,有有顧慮不願意派駐戰區的,但也有不少敢豁得出去的。

他這些天光是請戰書就收六七封。

記者是天血勇。追逐新聞,死置度外是很多人的必然的宿命。

但也不能真把記者當特種兵使。現在躺醫院的那個同事已經要讓關童焦爛額,他不得不在人選上慎又慎。

攝像老汪跟他推薦一個人——

“寧馥,讓寧馥去吧。”他是這麼說的:“第一,不要命,第二,有玩命的本事,第三,運氣好,命大。”

這位老牌攝像自和寧馥去一趟昆侖山,就仿佛中邪一樣,但凡有人開啟話,必以老汪狂吹寧馥的彩虹屁為結束。

他倒不怕自己寧馥誤會,“關主任你隻管去問,絕對不會覺得我這是在把往坑裡推,更不會覺得你是把彆人不接的危險工作往上扣。”他信誓旦旦,“我解。”

一個能跟著巡邏隊爬30裡雪山,回駐地才淡定地靴裡往外倒血水的女人,什麼都能乾得出來。

關童當時心說你跟才哪到哪啊就敢說理解?

現在看來,嘿,還真讓老汪給說中。

7月6日,中視派駐c地區的第二名記者,悄悄出發。

*

c地區是半島,緊卡著海峽,是交通要衝。曆史上就紛爭不斷,宗教、民族、資源上的衝突讓這裡至今都有個“□□桶”的彆稱。這裡的臨時政權迭出不窮,永遠是一撥人建立政府,另一撥人推翻,——他們很快又會新的勝利者推翻。

這一次的衝突,就是新建立的政府和反|政|府|軍的矛盾。

在三天前,fan政|府武裝營地剛剛經曆一次空襲,他們宣稱將在一周內,將完奪取政|府|軍控製下的兩個鎮。

國際紅十字會在兩股武裝力量間開辟緩衝地帶,以安置因戰爭流離失所的難民,投送國際援助的物資。

寧馥下飛機後住進酒店,接下來就在向導的安排下驅車前往緩衝地帶。

各國在該地區的僑民都已經撤出,現在還往這裡撲的,都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向導是本地人,靠往緩衝地帶送人賺不少錢。他問寧馥是來乾什麼的。

“來采訪。”寧馥坐在副駕駛,晃蕩得腦袋好幾次磕在車窗框上。

司機一副不相信的樣,“不,這不可能!”他用口音奇怪蹩腳的英文說道:“他們都是兩三個人一支隊伍的。”

“且我沒見過女的!”他斬釘截鐵地補充道。

寧馥笑道:“現在你見到啦。”

“我一個人就是一支隊伍。”

現在能往戰亂地區塞記者是很難的,c地區的政府火燒屁股,靠另一國暗地裡的軍事援助來撐腰,戰地記者的名額幾乎隻給那一國家極其盟友國。

一個“在政治上不愛打橋牌”的國家,其最大媒體的記者,在這裡並不會受到夾道歡迎,更不可能拿到更多的準入資格。

編輯、攝像、導播、直播,都寧馥一人一肩挑。

到地方,寧馥動作利落地跳下車,大胡的向導車窗中探出來,“嘿,祝你好運!”

寧馥笑著朝他揮揮手。

緩衝地帶並沒有給人的感官上帶來多少“緩衝”。

繞過一排低矮的帳篷,一股經過太陽暴曬發酵的惡臭撲麵襲來,寧馥都忍不住將半蒙著臉的麵巾往上拽拽,遮住鼻。

一個男人正倒臥在帳篷前篷布支出的陰影裡,身上幾乎沒一處能看出原本的顏色——應該是重度燒傷。他裸露在外的皮膚正在滲出油的膿,混在著血水。

三十多攝氏度的氣溫,讓他的身上爬滿蒼蠅。

他的身旁就是放汙水的鐵桶。臭味他身上和那隻桶裡一同飄散出來,讓人難以分清哪個程度更嚴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