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賢是趙臻專用的軍醫,醫術超然,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什麼疑難雜症到他那兒都不成問題。軍營裡大家都說他是華佗再世。
胡知賢吭哧吭哧趕來,發現趙臻讓他診治的竟然是個小女孩兒,還是發燒這樣沒有挑戰性的病,不禁抱怨了兩聲:
“您隨便找個大夫來瞧就是了,我在家裡睡覺呢……”
他閉上了嘴,因為趙臻瞪著他。
這位佛爺生氣起來可不好惹,他忙蹲下來探了探儀瑄的腦袋。
“怎麼樣?”趙臻坐在凳子上,靜靜啜著茶水。
胡知賢起來擦了把汗,蹙眉道:“我開個方子,喝下去睡一覺,明天就不燒了。不過這姑娘身子虛,又流了這麼多血,怕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便是醒了,也要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地。我再配點藥,去疤的,省的她這好顏色被塊疤毀了。”
趙臻捏著茶碗的手一頓,似笑非笑看著胡知賢,“好顏色?”
雖然這丫頭他不認識,但被胡知賢這麼一說,總有種自己的東西被人盯上的感覺。
叫他很不爽快。
胡知賢反應過來,擠眉弄眼衝趙臻一笑,“殿下,您這是金屋藏……”
“好了,下去。”趙臻將茶碗一頓,命令道。
胡知賢把剩下的一個“嬌”字咽回肚子裡,留下藥方,拱拱手出去了。
彆說,這小娘子當真是挺好看的。
隻是把人藏在和尚廟裡,這是什麼癖好?
趙臻看了眼睡夢中的儀瑄,拿起藥方走了出去。
立即有暗衛單膝跪在他麵前。
“身份。”男人的聲音冰冷漠然。
“溫家二房溫博高的嫡次孫女,皇後的侄女,名叫溫儀瑄。”
眉頭微皺,繼續問:“為何來這兒?”
那暗衛猶豫了一下,答說:“這屬下並不清楚,溫姑娘隻是在廟裡瞎轉悠,跟一個老和尚說了幾句話。對了,還有這個玉牌。”
趙臻接過來,凝神尋思了半晌。
這玉牌不是隨便能予人的,溫長柏給了她,攛掇她來萬方寺,是帶著試探之意?可是這樣一個嬌氣的小女孩兒,又能試探些什麼呢?
沉默半晌,男人將玉牌收起來,藥方遞給暗衛,吩咐道:“去把藥給煎了。再派人去溫博高府上知會一聲,就說他孫女受傷,暫且留在我這兒,沒有性命之危。”
“是。”那暗衛接過方子,轉瞬就不見了。
溫家聽說儀瑄受傷的消息,還是豫王的人來傳信的,頓時有些發懵。
乖乖,怎麼招惹上豫王這尊大佛的?
“大人,我孫女究竟怎麼了?可否接她回府來?我們自己照料便好,不麻煩豫王殿下。”溫博高態度十分恭敬,卻是心急如焚。
傳信的將軍和顏悅色的拱拱手,“溫大人放心,令孫女不會有事,隻是不宜下地走動。等情況好些,自然是讓大人帶回家中調養的。”
他這樣說,溫博高也沒有辦法,隻得苦笑著點點頭。
他恐懼著,豫王跟芷羅結下的梁子,不會報複在他孫女身上吧?
可憐的娃呀,好不容易不是傻子了,怎麼又碰上豫王了呢?
夜幕圍合,廟內一片寂靜,靜到連冰凘雪融之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趙臻正在發愁。
這世上能讓趙臻發愁的事也不多了。
都是因為溫儀瑄這個小祖宗。
小祖宗躺在豫王的床上酣睡。體溫已降下來,小臉不再皺著,睡得很安詳。她的睡姿比同齡女孩兒安穩,玉白的臉精致無暇,氤氳淡淡光暈。
這張床有好聞的,淡淡的香氣,融合著皂莢和陽光,還有一絲男人獨有的氣息,卻莫名讓她覺得安穩。
儀瑄做了個夢。
她夢見自己口吐鮮血、渾身戰栗的模樣。她中了毒,一點力氣都沒有,雙腿發軟緩緩倒下,鮮血染紅她的衣袍。魏襄抱著她,一聲聲喚她的名字。她想說話,卻什麼都說不出口。然後,她好像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陌生的,堅實的。
再沒有了然後,因為她死了。
女孩兒又開始冒冷汗,開始混亂的囈語,她說:“救我、救我……”
翻來覆去,隻有這兩個字。
趙臻皺了皺眉,以為她又燒了起來,便用手去探她的額頭,才發現並沒有,她隻是在做夢。
把手抽走,卻沒有抽動。
女孩兒拽著他的衣袖,死死的。
趙臻扯了扯嘴角,卻任她抓著,眼瞳暗沉意味不明。良久,伸手撫了撫她的麵頰頰。
手感很好,就是太瘦了,養胖些會更好。
儀瑄得寸進尺,又抓住趙臻的手不放。她的手很小,不過他的一半大,抓的很吃力。索性把另一隻手也搭上來。這下才放心了,確認這隻手不會從她身邊離開後,在他掌心蹭了蹭,溫馴的像隻貓兒。之後才沒了聲響。
趙臻無言,雙眸如沉甸甸一汪墨水,倒映女孩兒的臉。俊眉修目,薄唇微揚,平日冷峻的臉難得有這份柔情。
“算了。”趙臻低聲一歎,單手將儀瑄抱至床的裡側,然後和衣躺下,閉上眼。他想起那人,不禁側過頭去瞧了瞧儀瑄。
儀瑄原本獨占整張床,突然她的地盤縮減了一半多,便有些不高興。扭著身子往趙臻的方向擠。
男人的身軀滾燙,她覺得好暖和,手腳並用抱了上去。
哇,好大一個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