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便是皇後的葬儀了。皇上下令,咱們溫家嫡係子孫都要前往,去給皇後送葬。衰服我已備好,等到了那日,你們五更起身,隨我一道去皇陵。”
“我們都要去嗎?”儀瑄問。
“恩。你們就跟在我後麵,謹慎行事就好了。不會出事的。”
儀瑄答應了。紅玉在她耳邊小聲道:“我倒是挺好奇,皇後的喪禮是個什麼排場?”
“吃你的飯。”
到了喪禮那日,儀瑄早早被丫鬟拉起來,換上素衣素裙,頭上彆一朵白絨花,然後就模模糊糊到了馬車上。剛坐定,紅玉便進來了。
兩人同樣打扮。
紅玉也是睡眼惺忪,聲音微弱道:“祖父和祖母坐一輛,娘和鈺哥兒坐一輛,就隻剩下你我了。”
儀瑄笑了笑,“睡會兒吧,我也困呢。”
兩人也是困急了,馬車又顛又吵,她們卻睡得很香,東倒西歪的。等劉氏掀開簾子,各給了她們一記榧子吃。
鈺哥兒咯咯笑起來。
劉氏忙捂住他的嘴,語氣嚴厲:“不許笑!否則叫侍衛捉了去,娘也救不了你!”
鈺哥兒忙閉了嘴,心裡駭然。
皇後入葬儀式繁瑣。文武百官和內外命婦全部到場,分列東西。溫博高叮囑了家眷幾句,就急急入了隊伍。女眷們則被宦官帶至命婦行列的最前,拜見天子。
溫家其餘三房皆已到場。儀瑄一眼看見周氏,她哭的滿臉淚水,腳都站不穩,皇上念她是皇後生母,特地賞了張椅子給她坐。
儀瑄眼眶一熱,忙閉上眼深呼吸幾下,不讓自己的情緒表現的太明顯。
其實今天是皇後葬禮,她哭的再凶,也沒有人會懷疑她。
拂曉時分,天還不算亮堂,陰沉沉的天雲也沒幾朵,加上一片淒慘哭聲,人人屏息自危,生怕皇上悲痛之中看誰不順眼給處置了。
二夫人和劉氏走過去勸慰周氏,周氏卻越哭越凶,幾欲暈厥。最後二夫人和劉氏也不忍落淚,三個女人哭作一團。
儀瑄的目光越過她們,看見了不遠處的趙晏。
他坐在紫檀木椅中,眉目疲倦,嘴唇失色,下頜形成淩厲的弧度,狹長鳳眼沒有往日的神采,眼皮半垂著。手心微蜷,似乎是握著什麼,儀瑄定睛細看,愣住了。
是一朵紅梅。
紅的,像心裡滲出來的血。
儀瑄心裡驀地就很難受,一抽一抽的疼。
其實她從未恨過趙晏,就連死前的一瞬,她都不曾恨過。
她隻怪自己其棋差一著。
他的痛苦,猶如百倍施加她身。
紅玉看見她望著遠處出神,眼中閃著淚花,拉拉她的手奇怪道:“你也哭了?我還以為你不會傷心呢。”
儀瑄從前是個傻子,連姑姑是誰都不知道,自然不會為姑姑傷心了。
紅玉拿帕子給儀瑄擦了擦淚,皺眉認真道:“其實我也挺難過的,可我哭不出來。感覺姑姑離我太遠了。”
“沒事,她也不喜歡人家哭她。”
“你怎麼知道?”紅玉奇怪。
儀瑄一愣,“我猜的。”
一名宦官向她們走來,儀瑄認得他,是趙晏身邊的小全子。他向二人略拱手,道:“皇上請溫家女眷入見,二位快請吧。”
兩人忙跟過去。
按照輩分年紀,溫家女眷們叩拜在皇上麵前,趙晏免了她們的禮,又叫她們抬起頭來。
儀瑄心中惴惴,他到底要做什麼?
趙晏麵無表情的掃了眾人一眼,看到儀瑄時皺了皺眉,有些不耐道:“沒聽見朕要你們抬頭嗎?”
儀瑄捏了捏袖子,下巴微抬,卻垂下眼簾不和趙晏對視。
看清她麵容的瞬間,趙晏有些微的晃神。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慢慢用力,那力道,幾乎是要將扶手捏碎!
趙晏起身,麵色陰沉的令人害怕。
帝王之怒,自然是令人害怕的。
他緩步向儀瑄走去。
聽到趙晏的腳步聲,儀瑄心頭發緊,手心沁出熱汗,可她並不退避也並不求饒,身軀立的筆直。
趙晏冷笑一聲,手指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和他對視。冷冷瞧了她半晌,隻說了一句話:
“你也配?”
就憑你,也配與她長著相似的容貌?
趙晏的異常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劉氏慌張的向他磕頭求饒:“小女不懂事,求皇上饒恕。儀瑄!還不快跪下請罪!”
儀瑄是在場少數,聽出皇上弦外之音的人。
她不僅不生氣,反倒覺得些許欣慰,目光柔和下來,卻始終一言不發。
這是帝王該有的氣魄。
趙晏蹙了蹙眉,俊挺的眉目顯出幾分焦躁,鬆開手沉默片刻,吩咐侍衛:“帶下去,給皇後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