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龍真是太難了,她繡了半天,才繡了一對眼睛。
劉氏覺得女兒是要做王妃的人,整日繡狸奴真是太不像樣了,繡龍才符合豫王的身份嘛。若連個龍都不會繡,日後怎麼跟那些妾室爭寵呢?
整個溫家唯一為儀瑄高興的,隻怕也隻有劉氏了。
劉氏活得簡單,簡單就快樂,有福啊。
儀瑄放下繡棚,對溫長柏招了招手,吩咐丫鬟上茶。
“怎麼樣了?”儀瑄急迫問。
她當然知道長輩們聚會是討論什麼,她掛心的很,偏偏溫博高不會告訴她。
“你放心罷。爹爹和二伯不會讓你嫁給豫王的。就算他們肯,哥哥也不肯。”溫長柏目光直直盯著儀瑄,眼底有某種執拗和狠意。儀瑄愣了一下,是她看錯了?
她點點頭,無不擔心道:“你們儘力便是。若實在不成,嫁了也就嫁了。隻是趙臻這人心思深重,我猜不透他想做什麼。”
什麼叫“嫁了也就嫁了”?這話聽的溫長柏很不舒服。哪有女孩兒不在乎自己的婚事的?
丫鬟將茶端上來,溫長柏捧著抿了一口,隨手將繡棚拿起來翻看,看見是個龍的花樣子,但隻繡了兩隻圓眼睛,他不由的一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奇怪,佯笑著問她:“你這龍是繡給誰的?”
儀瑄隨手拿了塊紅豆栗子糕吃著,想也沒想就答:“豫王。”
他的心重重一沉。
難道,紅玉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當時他就在旁邊,隻當紅玉是給儀瑄救場,並未當真。但現在,他有了一絲動搖。
“你真的……喜歡豫王?”
儀瑄差點被嗆住,猛地咽了一口茶,漲紅著臉道:“怎麼可能!”
雖然,豫王的態度有些……微妙,但她總不至於對豫王生出什麼情愫來的。
她很清楚自己所處的立場,跟他就應該涇渭分明。
隔天溫博遠和溫博高兩兄弟去找皇帝抗議,皇帝好言安撫了兩位愛卿,一套太極把兩人趕了回來。溫長柏也去求見皇上,結果被皇上以“國事繁忙”之由避開。
三番兩次下來,溫博遠和溫博高打起了退堂鼓,不想觸怒龍顏。隻剩下溫長柏鍥而不舍,每日一封奏疏呈上去,末尾總要提一句“儀瑄頑劣,難堪王妃之任,請皇上三思”。
皇帝已經習慣性忽略了。
趙臻則三天兩頭給她送些吃食和玩意兒,什麼蕉葉琴啦,珊瑚串子啦,一斛圓胖白嫩的東珠啦……最稀奇的是一座翠色琉璃插屏,晶瑩剔透,擺在屋子裡晚上自然發光,又不像蠟燭晃眼。因此儀瑄就擺在內室裡,晚上睡得安穩又踏實。
馬上就是年關,本是喜慶的日子,可距皇後下葬還未足月,舉國歡慶是不能了。隻在這天暫時除了孝服,象征性的慶賀一下。
除夕一早有宮裡的宦官來傳儀瑄進宮,說是太後娘娘傳喚。蕭太後並非趙晏生母,而是嫡母,先帝的皇後,舊太子的親娘。當初趙晏登基,為了肅清輿論,不得已封蕭氏為太後。兩人關係並不好,甚至說是很惡劣。本著“敵人的敵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則,這位蕭太後很支持豫王。似乎還隱隱期盼著,豫王能把趙晏拉下馬,扶持她的兒子——舊太子,即如今的和郡王登基。
笑話,趙臻自己就是狼子野心,有機會上位還會扶持她兒子?
儀瑄每每想到蕭太後,都會覺得此人愚不可及。
走前,劉氏拉著她不安的坐看右看,反複叮囑她宮中的規矩,教導她溫順乖巧,不要頂撞太後。儀瑄一一答應,良久,才忍不住道:“娘,您就放心罷。我會萬事小心的。要是再不走,惹怒太後可不好。”
劉氏沒辦法,憂心看著馬車去遠,總覺得心裡沒底。太後一貫不喜溫家,今兒突然召了儀瑄去,到底是什麼意圖?
不管了,通知豫王一聲總沒錯。
她叫來兩個小廝去豫王府上傳話,又命兩個人待在皇城根兒下打探消息。萬一儀瑄出了什麼事,她這個做娘的可以趕緊救人。
儀瑄到時,仁壽宮中聚集了好些嬪妃、公主和世家貴女。儀瑄雖有個皇後侄女的身份,卻也無法和這些人相提並論。
儀瑄被宦官領進去時,眾人無暇顧及她,隻顧著逗太後高興。儀瑄便被晾在角落裡好一時,直到氣氛冷將下來,那宦官才見縫插針去太後耳邊說了句話。
太後往儀瑄這裡瞄了一眼,“帶她過來。”
儀瑄跟在宦官後麵亦步亦趨,及至太後跟前,兩手舉至齊眉叩拜於地,口中道:“小女溫儀瑄給太後請安。”
“起來吧。”太後微微一抬手,著意打量她幾眼,見她穿著藕荷色寶花紋夾襖,腰係月白厚錦月華裙,身量纖穠合度,額前留著薄薄一層劉海,白皙的肌膚,粉嫩的櫻唇,眼瞳清澈如琉璃,好生俏麗人物!
隻是這眉眼,當真像極了那人……
蕭太後頓時就對她生了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