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甌香篆記得,她們第一次聽到溫芷羅的名字,她便已經是大家心目中岐王妃的人選了。
當時趙晏風頭剛起,被封了岐王,成為除先太子之外最炙手可熱的皇子。一夕之間,宮婢們都開始閒話這位俊美如儔的岐王爺,以及他身邊那位如花美眷。
那是一日大雪,宮宇覆白。她們被主子派去禦花園裡摘紅梅。剛入了梅園,就瞧見遠處花林裡立著一對璧人。男子穿玄色暗紋錦袍,束玉冠,身形昳麗,鳳眼薄唇。女子著鵝黃底折枝梅對襟襖,月白褶裙,腰間飄帶隨行動拂起,轉過臉來,容色絕美,竟叫這滿院的梅花都黯然。
她們立在遠處,屏息觀望這如畫一般的美景。
男子摘下一朵紅梅,笑著為女子簪在鬢上。然後牽起她的手,兩人低頭絮語,不知說些什麼。
女子微微紅了臉,對著男子靜綻一笑,眼神溫柔,如一汪澄淨碧水。竟在這大雪紛飛中,蕩漾出春意來。
……
後來與宮婢們言談得知,那日梅林中的,正是岐王爺與溫家四房的嫡女溫芷羅。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們本是滿心的豔羨。若沒有後來發生的那些事,她們本該一直豔羨下去的……
可惜那溫芷羅外表雖美,心卻是蛇蠍做的。
若不是因為她,恭太妃也不至於抱憾而亡,臨終前也見不到豫王殿下一麵……
可是殿下,竟對溫芷羅癡情至此,她死了,也要娶一個與之樣貌相似的人來。
太妃若泉下有知,怕也會覺得寒心罷。
兩人向儀瑄行完大禮,又奉了茶。儀瑄各嘗了一口,便隨意道:“坐下吧,我和你們說說話兒。”
說罷看了行雲一眼。行雲明白儀瑄的意思,悄悄退出去,把門關上。
茶甌香篆推辭了一番,各自坐下,心中有些不安。那些手段厲害的正妻,嫁入夫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將通房收拾乾淨。
通房雖比平常丫頭尊貴些,但沒有正經名分,還不是由得主母拿捏……
“你們服侍王爺多久了?”儀瑄淡淡看著她們,眼中並無情緒。
“兩、兩年。”
“兩年啊……”她記得恭太妃就是兩年前病逝的,“王爺日理萬機,顧及不到你們也是有的。你們年歲日長,有些事要儘早了結。”
儀瑄咳了咳,看兩人麵色僵硬,想她們或是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便繼續道:“你們要走要留,隻要一句話,我自會為你們做主。若是想走,我給你們一人發送五十兩金子的嫁妝,幫你們找兩戶好人家,定不委屈了你們。若是要留的……過些時候,我跟王爺提一提,抬你們做侍妾。”
茶甌香篆聽了,麵麵相覷,不敢言語。她們自然是想留下來的,王爺的人品、權勢,全天下有幾人可比?更何況,通房丫頭是破了身子的……至多嫁個富庶些的商賈人家,或是普通秀才,她們哪能看得上眼呢?
儀瑄見她們不說話,心裡了然。便笑道:“我知道了,你們的事,我會挑日子和王爺說的。今日天色已晚,你們先回去。”
茶甌香篆有些難以置信。王妃的意思,是要給她們名分……不禁心中狂喜,連連向儀瑄稱謝,默默退到門邊。
儀瑄手支下頜,忽然想起一事,又叫住她們:“我這人愛清淨,往後無事不用到我這兒來請安。”
茶甌忙欠身答道:“是,不敢擾了王妃休養。”說罷掀簾子推門而出。
儀瑄閉上眼,靠著迎枕打算小憩一會兒。
其實有什麼呢?趙臻這樣的人,不算侍妾,光側妃就有三個,外麵沾惹過的女人更是不少。雖一直不曾娶妻,但身邊的花花草草可從來不曾斷過。
所幸三位側妃遠在西北,京城王府裡隻有茶甌香篆兩個,她可以過段舒心日子。
儀瑄想著這些事,心裡淡淡的苦澀,不留神睡了過去。等醒來,庭院裡月色如水,簷角燈籠隨風旋轉,她怔了一會兒,發現雙兒坐在屋內搭起熏籠,拿個小杌子坐在旁邊,撐著腦袋也睡迷了。
淡淡的沉水混著麝香、冰片等的香料,通過水汽氤氳在屋內,襯著暗黃的燭光,叫人心靜。
“雙兒。”儀瑄換了個姿勢,她的脖子有些扭到了,隱隱發疼,“過來幫我揉揉脖子。”
雙兒睜開眼,迷迷瞪瞪盯著儀瑄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紅著臉把衣服拎起來抖了抖,放在旁邊,“王妃稍等,還有兩件呢。”
她又鋪了一件在熏籠上,才過來給儀瑄按脖子。雙兒是練過的,手勁大又巧,按的很舒服。儀瑄慢慢的問她:
“什麼時候回來的?事情辦完了?”
雙兒答:“半個時辰前我就回來了。長柏公子有話要和王妃說,請王妃回門那日摒退左右,單獨見他。”
確實要和哥哥說清楚。儀瑄點頭說好,又問:“王爺人在哪裡?”
“王爺和魏大人談了許久,禁閉著門。適才又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