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瑄走出屋子的時候踉蹌了一下,身子巍巍發抖,臉上沒有什麼血色。她眯著眼朝那天的碧藍處發怔,頭上鑲嵌了翠玉的簪子在日光下發閃,像一顆碧色的淚。
雙兒過來扶她,發現她的手冰涼,“怎麼了?”
“沒事。”儀瑄定定的瞅了她一會兒,像是回過神來了,緩緩揚起唇來一笑,頗有幾分淒惻的意思。
“王妃去看看大小姐吧?我扶您過去。”雙兒握緊了她的手。
儀瑄點了點頭。又偏過頭向屋子裡瞧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拉著雙兒就走了。
紅玉此刻正在劉氏屋裡,跟一個小丫頭翻花繩。劉氏斜坐在炕上,一手拿著素緞繃的繡棚,一手拈著針線,慢慢的繡花樣子。時不時低頭看看女兒,嘴角噙笑。
忽然有人開了門進來,劉氏聽見堂屋裡的響動,眼神一喜,忙對紅玉道:“你去瞧瞧,是不是你妹妹回來了?”
話音剛落,簾子被掀開,進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兒,穿著藕荷色的對襟襖,梳著挑心髻,已然是婦人打扮了。
不是儀瑄還是誰呢?
劉氏眼圈一紅,顫抖著聲道:“三丫頭——”意識到身份有彆,劉氏忙又收住了口,把繡棚放下,兩手在裙子上擦了擦,站起身來向儀瑄行禮:“給王妃請安。”
雖是至親骨肉,禮還是要遵的。儀瑄是正經的朝廷命婦,她隻一介平民,規矩不能亂。
“不必多禮。”儀瑄笑著扶起劉氏,又看了雙兒一眼,雙兒會意,帶著丫鬟們下去。
沒有外人在,母女三人便少了許多拘束。紅玉睜大兩隻眼睛,盯著儀瑄上下打量。儀瑄摸摸自己的臉,笑問:“怎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你瘦了。”紅玉如此斷言,“王爺對你不好?還是你不高興嫁他?”
劉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的淚珠,也狐疑的朝儀瑄的臉上看了看,果然清瘦不少,大驚失色道:“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告訴娘,娘給你做主。”
“不是的。”儀瑄誠心的笑了笑,“王爺待我很好。隻是我這兩日沒什麼胃口。”
“是這樣。”劉氏也笑笑,慈愛的撫摸過儀瑄的臉頰,說:“若在王府吃了苦頭,千萬彆憋著不肯說出來。咱們家門第雖不如王府,但在京城也是數得上號的。沒有白白叫閨女受氣的道理。”
溫家看重女孩兒跟看重男孩兒是一樣的。之前大房的女孩兒嫁人,才兩個月新姑爺就要納妾,那丫頭當即把嫁妝一收,回娘家一住就是一個月。後來還是新姑爺上門,好說歹說給哄回去的。
“娘在繡什麼?”儀瑄把帕子拿起來端詳。
劉氏抿嘴一笑,“這是給我的外孫繡的。”
外……孫?
“娘!你也忒著急了,我才剛嫁過去,哪就用得上這個了……”儀瑄燒了臉,慢慢的低下頭去。
“遲早用得上的。”劉氏笑成了一朵花,“多備些總沒有錯。也不知頭胎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等紅玉也嫁了。那我兩頭忙也忙不過來。不如早些開始準備。”
紅玉本來怔怔的聽著,忽然見劉氏拉扯上了自己,不禁啐了一聲,拉著儀瑄的手道:“娘越老越沒正經。我八字還沒一撇呢,竟也打趣起我來了。”
儀瑄不解:“你和呂家的婚事,還沒談妥麼?”
紅玉被她這麼一問,竟答不上來話,隻是臉上帶些落寞神色,苦笑笑,“我也說不好……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劉氏似乎也不願談起這事,低低歎了口氣,給儀瑄使眼色。儀瑄隻好不問,但心裡是為紅玉著急的。
紅玉若不那麼死心眼,得人意的公子哥一抓一大把,隨她去選。北鎮撫司裡,也有不少出色的人物,都是她信任看好的,照顧紅玉她也放心。
三人一時都不講話。忽然丫鬟進來,稟報說呂家大公子和二小姐來了,正是呂潁之和呂蓉。紅玉一聽,眼睛立馬就亮了,吩咐那丫鬟道:“請她們去園子裡坐著。我馬上就來。”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妝台前,對著鏡子理自己的鬢發,又取出瓷盒裡的胭脂抿了抿,擺弄微笑,轉過來問儀瑄:“你說我穿這樣去見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