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鴉雀無聲。
他們大多都是安享富貴的皇親國戚,叫他們打打獵還行,殺人麼……底氣還不足。
眾人都捏把汗。
千鈞一發之際,趙晏站起來,笑著對眾人道:“與大家開個玩笑,倪將軍,把箭放下吧。”
人是他早找好的,所以這箭絕對不可能射出去。
隻是為了配合儀瑄,想看看在淨海的生死關頭,趙錦繡會不會求情。
底下這麼安靜,看來是沒有。
倪將軍把箭放下,退至一邊。
眾人都有點兒呆滯。
啥?
開玩笑?
一大早開這種玩笑?
陛下這心思真是越來越叫人捉摸不透了啊。
趙錦繡更懵。
她本來以為要了結的一樁心事,不僅沒有了結,似乎還變得更嚴重了。
溫儀瑄這小丫頭鬼心思不少嘛。
她唇角彎出一絲弧度,無聲冷笑。
“嫂嫂,這……是怎麼回事?”趙錦義摸著腦袋,一臉狐疑的盯著儀瑄。
“沒什麼,就像陛下說的,跟你們開個玩笑。”儀瑄跟他胡亂解釋了下。
“……”
儀瑄讓人給淨海鬆綁,然後重新把淨海帶回了扶雲殿。
淨海有點兒失魂落魄的。
儀瑄問他:“怎麼,她沒給你求情,你很失落?”
正常的人,在遭到背叛的時候,會感到憤怒,恨不得立刻揭開背叛之人的虛偽嘴臉。
但淨海沒有。
比起憤怒,他更多的是失望。
對什麼樣的人才會這樣?
比如,愛人。
淨海看了她一眼,神色冰冷。儀瑄滿不在乎的笑笑,繼續問:“你很喜歡她?”
淨海是個和尚,這樣問他不太好,但儀瑄不喜歡拐彎抹角的。
淨海果然著惱,氣呼呼瞪著她,然後掉過頭去,索性眼不見心不煩。
他一個出家人,怎麼可能對個女子動心?
而且,這女子還是有、夫、之、婦!
赤裸裸的侮辱!
儀瑄笑笑,“不是就不是嘛,你又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想什麼。”
兩人坐在庭院裡,石桌上擺了壇酒,儀瑄親自給他倒了一碗,推到他麵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點酒就好了。有話不知道怎麼說呢,也喝點兒酒,話就會自己蹦出來。”
淨海盯著麵前的酒碗,猶豫著捧起來,正準備下嘴。忽然,儀瑄拿酒碗跟他碰了下。
“今天辛苦你了。”
儀瑄喝了半碗酒。
淨海咬了咬牙,昂起頭來一口悶,酒順著嘴角淌下來,他用袖子擦了擦,一隻手臂搭在石桌上,垂著頭。
“是,我一度以為,我真的要死了。”
他的聲音很悶,啞啞的在喉嚨裡含糊不清。
“我們不是說好了做戲……”
淨海笑得很慘淡,“是說好的。可是我又忍不住懷疑,王妃你是不是真的要殺我……其實你殺了我也沒關係,我早就該死了。”
他咬牙,表情有點狠狠的。
儀瑄啞然,看著他,一時不知說什麼。
她沒想到,趙錦繡沒替他求情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會這麼大。
意料之外。
淨海自己斟了碗酒,酒壇子放下,重重歎了口氣。
“願賭服輸,你想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
“那,你先告訴我,趙錦繡究竟是你什麼人?”
淨海抬眸,興味索然的看著她。
額,她真不是想八卦趙錦繡跟淨海的私情,隻是覺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淨海的身份,趙錦繡是怎麼知道的?又為什麼要找上淨海?
就隻是為了,除掉她?
她覺得不太可能。
淨海喝了口酒,“其實郡主對我有恩。”
“當年,我爹拜托了獄卒把我帶出來,在宮裡遇上錦衣衛,我作為逃犯被抓住。當時的錦衣衛指揮使張千源是郡主的公公。是郡主替我求情,張千源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我逃出了宮。”
淨海麵無表情看著天,表情有點茫然。
“之後我被師父收留。郡主也常來看我,會親手縫衣服給我穿,逢年過節還會帶上她親手做的齋飯來看我,往往一住就是一月,有時更久。”
淨海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往事的一幕幕重現眼前,他記憶裡的郡主和如今的這個……仿佛不是一個人。
那個溫柔、善良,如春風一般溫暖和煦的人,是他陰暗人生中,為數不多的一點光彩。
而今,卻連這也湮滅了。
他的人生,真的是——
糟糕透了。
“那天,郡主來找我,說我有一個機會,為我死去的父母兄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