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唯一能為江沐妍和趙晏做的,就是讓人乘夜裡把先皇後的陵墓打開,把江沐妍的屍體放進去。
趙晏不孤單,也遂了江沐妍的心願。
江家二老聽說女兒隨趙晏去了的消息,張夫人沒熬得住,沒兩日也跟著去了。江沐妍上頭有兩個哥哥,大哥留在家中打理喪事,二哥進京來處理妹妹的事。
江家的意思是,妹妹畢竟是先帝的妃嬪,不能這麼沒名沒分的去了,追封肯定是要的,然後便要風風光光辦個葬禮。
這都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儀瑄坦然答應。
趙晏死後,一直不知所蹤的趙寰也重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儀瑄去看過他,那孩子的狀態很不好,整天閉門不出,也不上朝。
大臣們如今把趙晏父子恨到了骨子裡,攛掇著趙臻廢趙寰登基,趙臻既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態度捉摸不透。
儀瑄找了個機會和趙臻商量這事兒。
“趙寰心性還算純善,這次的事也是受了趙晏的教唆,情有可原。我平日冷眼瞧他,確實是個可堪大任的,若因此事廢了他,實在有些可惜。”
儀瑄的意思,明顯是不想廢趙寰。
她覺得趙寰這孩子可憐,如今趙晏死了,沈太後又遠在大同,趙寰孤伶伶的待在皇宮裡,宮女太監都敢甩臉子給他瞧。
“可是不廢趙寰,百官不服,暗中使手段折磨他怎麼辦?”趙臻摩挲著杯緣,探尋的看向妻子。
儀瑄笑著搖了搖頭,“他是皇帝,百官隻敢暗中折磨他,若他連皇帝都不是了,豈不任由那些人拿捏?”
趙臻怔了怔,摸著妻子的手道:“你所言有理。皇帝這身份對趙寰雖是牢籠,卻也是庇佑。等我下一道敕令,不許百官向趙寰尋私仇,他們礙著我的麵子應該也不敢太囂張。”
“這樣便最好了。”儀瑄溫溫柔柔的笑起來,“等兩三年後,大家便都會忘了這事兒。”
趙寰的帝位雖保住了,但他不願上朝也很麻煩。追封趙晏和江沐妍的旨意還得他來下,趙晏的國葬他也得出席。
不得已,儀瑄打算親自勸勸他。
國喪期,宮城掛滿白幡,所有人皆著素色衣裳。儀瑄穿著石青色的褙子入宮,頭上隻用銀簪彆了一個小攥,脂粉未施,清清淡淡的卻有種彆樣的俏麗。
儀瑄來到乾清宮外,想讓宦官入內稟報,宦官隻是對她搖頭。
原來趙寰從裡麵把門栓上,他們都推不開。
“多久了?”儀瑄問。
“自從陛下回來就一直如此,每頓飯都是我們給陛下放到窗台上,有時候陛下會吃,有時候不吃。”
儀瑄思索片刻,道:“你去備飯,讓膳房多準備點兒陛下愛吃的菜,等會兒送來。”
“是。”
儀瑄慢慢走到窗邊,窗戶緊閉著,她向裡麵喚:“趙寰?”
沒有動靜。
“你應該有不少事情想問我吧。如果有的話,你就打開門,我們好好談一談怎麼樣?”儀瑄的聲線柔和,循循善誘。
片刻,果然儀瑄聽到一聲門栓鬆動的聲音,她走到門邊,輕輕把門推開。
趙寰果然立在那裡。
他瘦的多了,雙頰有點兒凹陷,雙眼漆黑,一絲不苟麵無表情的盯著她。
儀瑄笑笑,她知道的,趙寰其實一直都很喜歡她這個伯母。
小時候元猗帶趙寰來王府玩,趙寰總是一副渴望的樣子看著她,他希望自己的娘親也能跟她一樣。
可惜某些事生來就注定。
儀瑄伸手摸了摸趙寰的頭,趙寰皺眉後退一一步,冷冷道:“彆碰我。”說完轉身朝寢殿走。
儀瑄苦笑。
趙寰的抵觸在她的意料之中,她不會因為這個就打了退堂鼓。而且趙寰願意給她開門,就說明他還是願意跟她說話的。
至少,不是那麼憎恨吧。
趙寰在寢殿中央停了步子,轉過頭來看著她,問:“爹爹到底是怎麼死的?”
“自殺。”
趙寰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耐煩:“我問的是爹爹為什麼會自殺?是因為你?是你逼他的對不對?”
儀瑄一下子被問懵了。
“我不知道。”她抿了抿唇。
“爹爹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你說了什麼讓他心灰意冷的話,他不會甘願就死。”趙寰目光犀利,“所以雖然他是自殺,但事實上,殺了他的人是你。”
儀瑄心中震驚,她不確定趙寰知道多少她和趙晏的恩怨,但從趙寰口中聽到“爹爹這輩子最在乎的人就是你”,她實在是覺得很不自在。
“趙寰,你聽我說。”儀瑄輕輕拍了下他的肩,“你爹的死確實與我有關,但不是我逼他,是他自己選擇的。可能你聽到了一些謠言,說我與你爹有一些糾葛。我隻能說,我既然選擇了做豫王妃,就一輩子隻會是豫王妃,傷了他,我隻能說句抱歉。”
趙寰聞言出神,眼簾淡淡垂下,苦笑:“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