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穆說這話就離譜, 他憑什麼說這種話?
若是平常,薑潮雲總要爭辯一下的,但到了這會兒, 他說不出話來了。
薑潮雲就這樣沉默地看著手心裡還冒著熱氣的茶水。
小寶從他懷裡探出腦袋, 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又順勢就著他手裡的茶杯喝水。
寒江穆看著膽大包天的小寶, 說:“這畜生野性難訓,卻極講究眼緣,少爺疼愛它, 它也會悉數回報,但——”
他停頓了一下, 忽然伸手過去,一把掐住小寶的嘴, 手指輕輕一掰, 將它滿嘴的乳白色尖牙展露出來。
小寶不敢對他動爪子, 隻是很無助地“嗷嗚”叫。
薑潮雲看小寶被這樣對待,自然要去解救, 他一把抓住寒江穆的衣袖, 聲音裡帶了些許斥責之意,“你乾什麼欺負它?”
寒江穆垂眸看著小寶, 收回了手, 低聲道:“但畜生就是畜生,骨子裡都是獸性,少爺於它過多疼愛,它也不會明白。”
薑潮雲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 不由得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寒江穆道:“少爺明白我想說什麼。”
不, 他不明白。
不過薑潮雲直覺寒江穆想說的會讓人方寸大亂, 因而再一次沉默。
“該看見的人,少爺看不見,不該疼愛的畜牲,少爺反倒將它捧在掌心。”寒江穆取了一張帕子,擦了擦自己碰了小寶嘴的那隻手,看向薑潮雲的眸光淡淡,似有深意。
薑潮雲聽這話,隱約能感覺到一絲怨氣,卻又不分明,不由得看向寒江穆的臉。
恰好寒江穆望著薑潮雲,兩人目光在空中對上,寒江穆的唇角微微翹起,語氣輕柔起來,“少爺金枝玉葉,合該被人放在手心裡寵愛,但這世間能做到這一點的,不會是彆人。”
寒江穆輕輕地說著,重新伸出那隻被擦拭乾淨的手,去摸小寶的腦袋。
小寶很明顯地恐懼他,即使在主人懷裡,也不敢反抗,顯然知道主人也沒法為它出頭。
這樣靈性的生物,又怎可能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寵物。
寒江穆手法很有些旖旎的撫摸著小寶頭頂的毛發,看著不像是在摸它,而是在摸小寶身邊的主人一般。
薑潮雲聽得出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他心臟砰砰砰跳得厲害,覺得耳朵都燙了起來。
他想說些什麼,然而一張嘴,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隻好低著頭去看寒江穆的手。
寒江穆的手其實是很好看的,他的手掌很大,骨節分明手指白皙,是很男人的手,然而這樣一雙手上,手背上也有一些淡粉色的傷疤,掌心裡也有不少繭子,看著並不太像養尊處優的皇子。
薑潮雲看著他的手,頓時也有了話題,“……你的手怎麼這麼多疤?”
寒江穆揉著小寶的耳朵,低聲道:“少爺,窮苦人家手上有些疤很稀奇嗎?”
薑潮雲:“……”
寒江穆看他被自己堵得啞口無言的模樣,放鬆了語氣,說:“這些是刀疤,小時候我爹將我關在柴房裡,奴才故意不給飯吃,我用刀割傷了手,喝了自己的血。”
薑潮雲被嚇到了,“喝、喝自己的血?”
寒江穆看著他,眸光淡淡,“一開始是喝自己的血,後來將那個奴才砍了,喝了他的血。”
說完,他湊近薑潮雲道:“少爺害怕嗎?”
薑潮雲哆嗦了一下,說:“害怕。”
寒江穆聽了這話,仔細地去看薑潮雲,見他眼神閃爍,的確是害怕的模樣,便低聲道:“少爺莫怕,我如今不喝血。”
薑潮雲憋了一會兒,問道:“血好喝嗎?”
寒江穆聽了,微怔,卻是笑了起來,他眉眼裡的銳氣蕭索悉數褪去,化為濃鬱的笑意,“不好喝,很苦,很腥,以後也不想再喝這東西了。”
又看著薑潮雲道:“不過我想少爺的血,應當是甜的。”
薑潮雲一聽,有被嚇到,見寒江穆目光幽深地看著他,生怕他發起瘋來要喝他的血,連忙道:“不!我的血肯定是苦的!我喝了那麼多苦藥,血怎麼可能是甜的?”
寒江穆深深地望著他,聲音一點點地沙啞了起來,“……那我倒要嘗嘗看,少爺的血到底是甜的,還是苦的。”
說罷,他一隻手撐住了桌麵,朝薑潮雲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