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潮雲對薑左嶺死掉的悲傷很快就被真相衝淡到微末的地步, 注意力也全都到了自己身上是蠱毒,而不是什麼天生的寒症。
這對於他來說,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若是寒症這樣的不治之症,那便是跟老天爺搶人,但如果是蠱毒, 他就是真的有救了。
若能長命百歲,誰又真的願意隻活兩年呢?
帶來這個轉機的是寒江穆,薑潮雲對寒江穆的感激無法言表,隻能用書信的形式來寫下自己對寒江穆的感激之情。
但這種書信, 他是沒有打算讓寒江穆看見的, 畢竟他忍著羞恥心,寫了不少肉麻的話。
他認真地思考了自己對寒江穆的看法, 心裡儼然覺得他是十分可靠且值得信賴的人, 將寒江穆從頭到尾誇了一通,又讓自己銘記寒江穆對他的好。
說是給寒江穆的書信, 其實更像是日記。
也正是因為是日記,其中有不少事情都不是寒江穆該知道的。
薑潮雲還不知道自己露了馬腳,寫完書信後, 便去床上睡了。
這些天他倒是一直在做著那個夢,夢見小時候的自己總是偷偷摸摸地去見那個小孩,問東問西,好像要將所有的好奇心都傾注在這個來曆神秘的小孩子身上。
第一次那孩子直勾勾看他好像隻是一個意外,之後薑潮雲就算站在他麵前,伸手在他麵前搖晃, 也沒再見到他有任何反應。
那孩子雖然比小潮雲隻大了一歲, 但看著要比小潮雲高許多, 也比同齡人要高上一些。
他身上一開始穿的衣服雖然破舊,但皮膚很白,偶爾袒露出來的手心即使有嚴重的擦傷也能依稀見到他柔嫩的皮膚。
燕國其實一直有著以白為美的風俗,窮人是沒法保持這麼漂亮的膚色的,所以這個孩子應當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孩子。
薑潮雲對他也有些好奇心,但這種好奇心在他一直閉口不言的時候就已經消失了,隻有小潮雲鍥而不舍地追問,而且每次都忘記自己已經問過了什麼,經常性地重複問同一個問題。
薑潮雲捂臉,他沒想到小時候的自己這麼傻。
隻是他做這種夢很跳躍,這一次再夢見小時候的自己的時候,正好是那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給小潮雲送草編蟋蟀的時候。
薑潮雲有些興致勃勃地蹲在旁邊看著他們倆,在夢裡看見小時候的自己是一個很新奇的體驗,也不知道能維持到什麼時候,所以他很珍惜能來到他們身邊的機會。
小潮雲拿著那個草蟋蟀,嬌聲嬌氣地問:“這是你編的啊?”
薑潮雲小時候說話就像女孩子一樣,少年時期好像也沒有經曆過變聲,到現在也是清亮柔和的少年聲線,若弱聲弱氣的說話,那聲音便染上了幾分濃重的撒嬌感。
這會兒說話的聲音,就像個小女孩一樣。
那個孩子沉默地看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我編的。”
他聲音比起小潮雲就顯得很穩重了,有些刻意壓著的感覺。
小潮雲兩隻手捧著草編蟋蟀,臉蛋紅撲撲地跟他道謝,臉上都是燦爛的笑意,認真地說:“謝謝你,但是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的。”
那個孩子目光很有幾分凝沉地在他身上打量,過了一會兒,才說:“要不要,給我做新娘。”
薑潮雲:“……”
小潮雲年紀雖小,卻也經曆過啟蒙的,聽了有些詫異地說:“我是男孩子。”
那孩子皺起了眉,“你是男的?”
這話聽在薑潮雲耳朵裡,心裡恐怕都要覺得他眼瞎,他小時候雖長得漂亮,但穿著打扮都是男童的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女孩子。
但小潮雲沒有任何不悅,樂嗬嗬地點點頭,說:“是啊,夫妻隻能和女孩子做,我不能做你新娘。”
那孩子便不說話了。
隻是後麵還給小潮雲送些草編的小玩意兒,頗得小潮雲歡心,天天鬨著要過來找他玩。
這下瞞不住了,被林月容知道了,被抱到跟前時刻盯著,再也沒去見那個孩子。
這樣的一段夢境,薑潮雲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做完。
等這個夢境結束的時候,南華的天也變了。
因為嘉州被破,皇帝逃到了南華。
說逃其實不太準確,因為皇帝入城的時候聲勢浩大,龍輦鑲金嵌玉,儘顯皇家的豪華尊榮。
同時他還帶來了諸位皇子,諸多文武百官,還有一萬的禁衛軍。
薑潮雲舅舅,也就是林瑞,借此回到了林家。
皇帝一入南華,就給南華所有名門世家立了立規矩,整得人心浮躁,從前繁華的街道都肅清了許多。
這一天,薑潮雲被林月容喚到房內。
薑潮雲如今的精神氣質儼然不似從前,從前他皮膚雖白,卻也透露出久不見陽光的蒼白,連嘴唇的顏色都是淡淡的,明顯一副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