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既惱火又恐懼,“主子這是何意?後天就是登基大典了,他說走就走,到時候趕不及的話恐怕又要生出變故。”
孟江又問:“玉春,主子將那少年看得這樣重,當真不會責罰我們嗎?”
祝玉春皺起眉,沒有說話。
午九為寒江穆挑選了一匹絕好的千裡馬,一日能行千裡,比起他趕了一天的路,他們隻半天就到了坨子村。
此時的薑潮雲已經昏睡了整整三天了。
他肉眼可見地瘦了很多,那柔軟的頰肉都消失了,白皙的皮膚裡透著一股蒼白色,這是他寒症爆發最嚴重時都沒有的淒慘模樣。
寒江穆坐在他床邊隻是看了一眼,臉色就變得格外難看,若是仔細去看,他的眼底都有一瞬間的濕跡,然而很快這抹濕跡就隱沒了,他低聲問:“他今日的早膳用了嗎?”
碧心抽抽搭搭地說:“還未。”
寒江穆道:“你去做一碗青菜肉粥過來。”
碧心應了,退了下去。
林月容本來看寒江穆是格外不順眼的,但這種時候,他們都是傷心人,她也沒法對他擺什麼臉色了。
碧心很快做好了粥送了過來,寒江穆接過來,一點點吹涼了,扶起薑潮雲去喂他,自然沒能成功,隻剩下一具空殼的薑潮雲連吞咽都費勁,除了心臟還在跳動,他其實和死人無異。
寒江穆捏著調羹的手指泛起了青白色,他沉默著將那一勺子粥含進了自己嘴裡,然而捏開薑潮雲的下巴,吻住了他。
碧心輕輕地“啊”了一聲,林月容拍了她一把,對她說:“出去吧。”
碧心捂住嘴,點了點頭,和林月容一起出去了。
寒江穆用著這種辦法成功地喂他吃了半碗粥,等摸到他的腹部微微鼓了起來,才放下粥碗。
若是其他病症,他自然可以尋儘天下名醫替他醫治,但現在,寒江穆那雙眼裡難得地流露出了一絲迷茫和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慌張。
寒江穆將薑潮雲抱在懷裡,在他耳邊低聲道:“薑潮雲,薑潮雲……”
他一直喚著薑潮雲的名字,試圖將他的魂魄喚回來。
這是他即使不信鬼神,也在民間聽說過的土法。
他第一次發現,人無力到這種地步,也隻能求鬼神,求這樣一個奇跡。
另一個時空,薑潮雲感覺到了一絲胸悶,他捂著胸口,對寒江穆說:“我腦袋疼。”
寒江穆放下奏折,低聲道:“你腦袋疼,怎麼捂胸口?”
“……”薑潮雲悶悶地說:“那我是兩個都疼。”
寒江穆沉默地聽著,揮手讓人去請法空。
薑潮雲忍不住小聲道:“之前我生病都是找大夫,現在好了,生病得找和尚。”
寒江穆安撫道:“放心,不會有事,法空大師說了這些符用槐木所製,是養魂的,不會對你有什麼壞處。”
寒江穆這話聽起來似乎在懷疑他說不舒服是在騙他,薑潮雲有點鬱悶,“我是真的不舒服,感覺耳朵嗡嗡的,好像有人叫我似的。”
寒江穆聽到這句話,微微皺起了眉。
法空很快過來了,薑潮雲之前看他,還是個很年輕的中年和尚,但現在一看,莫名感覺他老了許多歲,那光滑的臉上都有了些皺紋。
他聽了寒江穆的轉述,表情變得格外嚴肅,“陛下,這是那邊在叫魂了。”
寒江穆沉默地捏著奏折,沒有說話。
“若是一般親屬叫魂,也不可能傳到這裡,但……若是身有龍氣的親密之人叫魂……”
他說到這裡,已經有幾分猶豫了。
薑潮雲聽了,眼睛一亮,說:“是他回來了!他現在就在我身邊!”
他那燦爛的笑容裡平添了幾分甜蜜。
這是寒江穆從未見過的美景。
寒江穆臉色變得格外難看,他手裡的奏折被他捏成一團。
法空看著他的臉色,低聲道:“陛下,若對方要搶人,我們爭不過他,畢竟薑施主和肉身的聯係還在,我們沒有優勢。”
寒江穆語氣陰森地說:“跟我搶人,他還不配。”
他呼吸略有些急促,又抹了一把臉,露出了那雙變得格外黑沉的眸子,“法空,孤現在就要他成為一個人。”
法空歎息了一聲,“太急了,陛下,若是稍有不慎,薑施主會魂飛魄散。”
寒江穆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的冷笑,“若他魂飛魄散,孤就拉你們佛門十萬門徒一起陪葬。”
法空:“……”
寒江穆扭頭看向被嚇到的薑潮雲,語氣又趨向於一種太過刻意的輕柔,“薑潮雲,不要怕,他們的命都捏在我手裡,絕不會讓你魂飛魄散,到時候你就留在我身邊——”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你也說了我是他,他是我,我們是同一個人,這樣的話,你留在我身邊,也不應當有什麼遺憾罷?”
薑潮雲:“……”
雖然他的確覺得眼前這個寒江穆,和他所熟識的寒江穆是同一個人,但這些日子見過了寒江穆的瘋魔,他不知不覺地將他們倆區分開來了——
那個寒江穆才不會讓他有一點點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