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潮雲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猛地抬起了臉,他擦了擦眼淚,“你叫我什麼?”
寒江穆說:“少爺,你終於醒了,你已經昏迷了二十六天了。”
薑潮雲擦乾淨眼淚,此時他才發現眼前的寒江穆是他所熟悉的那一個。
經曆了前世的寒江穆,薑潮雲發現這兩個人相差得的確很大,前世的氣質更陰鷙陰沉,仿佛常年沉浸在黑暗之中,有一股沒有生機的陰森之感。
但眼前的這個寒江穆,頂多是有些冷漠的氣質而已。
薑潮雲不可思議地說:“真的是你?”
寒江穆看著他臉上迸發的驚喜和鬆懈,一直提起的心慢慢地落了下來,唇角也輕輕地翹了起來,語氣頗為溫柔地說:“是我,少爺想我了?”
薑潮雲哽咽地說:“想。”
寒江穆本來收斂得很好的情緒,在聽到薑潮雲哽咽的聲音時也有些收不住了。
他撇過腦袋,輕聲說:“少爺,彆哭。”
薑潮雲仿佛察覺到什麼,伸手去掰過他的腦袋,果然看見他眼圈紅了。
薑潮雲忍不住笑了起來。
寒江穆看著他笑,眸光微微閃動,低聲說:“少爺這麼多天,是去哪兒了?”
薑潮雲笑容收斂起來,露出了濃重的委屈,他撲到他懷裡,哽咽著說:“被另一個你抓走了!”
另一個世界,寒江穆抱著懷裡尚且還有餘溫的身體,一時還沒有察覺到不對。
身邊的老太監驚呼了一聲,道:“陛下!皇後好像沒氣了!”
寒江穆一僵,退開幾分,果然看見薑潮雲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伸出了手去探少年的鼻息,沒有鼻息。
懷中的少年已經成了一具空殼,連餘下的體溫都是先前那個少年的。
他明明已經抱到了他,明明已經擁有了他……
寒江穆呼吸急促起來,額頭青筋瞬間暴起,聲音都變得有些歇斯底裡,“法空!”
法空大師和一眾僧侶在他麵前齊齊地念了一聲佛號,法空低聲對寒江穆說:“陛下,貧僧已經儘力了,隻能說,陛下與薑施主有緣無分。”
有緣無分,有緣無分!!
又是這該死的有緣無分!他已經抱到他了,他和他說有緣無分??
寒江穆丟下懷中少年,抽出腰間的長劍直逼法空麵門,他眼中有淚,眼珠子泛出了猩紅的光,襯得他的淚光都格外懾人,“法空,孤跟你說過,若不成功,孤要你們佛門十萬弟子死無葬身之地,你是不想活了麼?”
法空低聲道:“陛下,今世的薑施主還在地府,貧僧的命,還有用。”
寒江穆眼睛很紅,緊繃的嘴角昭示著他心中湧出的無限戾氣。
然而他聽到法空這句話的時候,握劍的手在顫抖,最終連劍都握不住,長劍跌落在地,寒江穆也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不再看地下的少年一眼,轉身離開大殿。
法空身後的僧侶低聲道:“師父,你為何不告訴他薑施主的魂魄根本不可能留住?給了他希望,卻又……”
後麵的話他沒忍心說下去。
法空歎息了一聲,低聲道:“我佛慈悲,種下今世因,再得來世果,陛下不切身體會,又如何能甘心?”
人死不能複生,這是鐵律,皇帝想要來世的魂魄成為一個人,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就算用秘法也沒法瞞過神佛,神佛是不可欺瞞,就像因果也不可逆轉,這同樣是鐵律。
法空低聲道:“種今世的因,陛下也要付出這一生的代價。”
能讓今世薑潮雲轉世的因從來都不是法空的功德,而是寒江穆那毀天滅地的執念。
因為他的執念與自我墮落足夠毀滅天地,導致未來伏屍百萬流血千裡,神佛慈悲,特意給了這一線生機而已。
這便是法空窺出的天機。
這一世的寒江穆,注定無法得到他想要的。
但是在極度的絕望之後,他也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來世,即使那是他憎恨的、嫉妒的來世,他也隻能如此,也隻有這樣,他才不會瘋掉。
但真的會如此嗎?法空也不知道。
或許最終寒江穆還是會瘋掉,將這個國家毀滅,但起碼來世,不會比這一世差了。
那將會是一個相當完美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