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警局沒一會兒,沐卉、張誌用他們壓著繞鷹也回來了。
“汪——”載馬的牛車剛一停好,顏竟革甩開顏東錚的手,飛一般撲了上來,抱著秧寶不停地嗅。
沐卉、顏懿洋差點舉起弓·弩、袖箭,一人給他一箭。
秧寶愣了下,咯咯笑道:“癢,哈哈癢,小哥?”
顏東錚快步上前,扯著顏竟革的後衣領將他從秧寶身上扒了下來。
“站好!”將人放在地上,顏東錚伸手抱起秧寶,目光在沐卉、顏懿洋身上掃過,“沒有受傷吧?”
“沒有。”
“小哥,”秧寶拍拍圍著爸爸不停地跳著、叫著要抱她的顏竟革,“乖乖哦。”
顏竟革的情緒立馬被安撫了,乖乖地站在顏東錚身邊,悄悄攥住秧寶裙子一角。
顏東錚、沐卉、顏懿洋看得若有所思。
另一邊,同顏東錚一起回來的兩名警員,一個找局長報告情況去了,一個留下跟張誌用交流明麵上的信息。
張誌用等人聽到瘦猴抓住了,高興不已,知道小韓胸口中槍,人在醫院,臉上的笑瞬間僵在了嘴角。
狠狠抹了把臉,張誌用打起精神道:“留下一人做筆錄,一人看管瘦猴、繞鷹,其他人跟我去醫院,抓捕蔣士紹。李知青,你坐我的車吧。”
做筆錄有顏東錚、沐卉就好了,顏懿洋抱著妹妹,帶著顏竟革去看老爹弄、司務長和派出所食堂的廚師殺馬。
血在回來的路上差不多流光了,司務長照著馬脖子一刀捅下,隻接了淺淺一個盆底。
廚師往裡撒了點鹽巴,對兄妹仨笑道:“中午給你們炒馬雜,煮馬血湯喝。”
秧寶吸溜了下口水:“要錢嗎?”
顏竟革蹲在她身旁鸚鵡學舌道:“要錢嗎?”
秧寶咯咯笑道:“要票嗎?”
顏竟革跟著問道:“要票嗎?”
“哈哈小哥真聰明!”
知道妹妹在誇自己,顏竟革下巴一揚,驕傲道:“聰明!超聰明!”一掃被爸爸說智商為零的鬱氣。
廚師笑道:“不要錢、不要票,爺爺請你們。”
司務長看著三個孩子目露慈愛,洗了洗手,去外麵牛車上拿了根路上砍的甘蔗,折成三截,給三人啃著玩。
不時,二廚他們買完東西一路找了過來。
大家袖子一挽下手幫忙,剝皮、掏洗內臟,很快一匹馬就被肢解開來。
農場長年缺肉,好不容易碰上不要票的馬肉,司務長率先要了五百斤。
帶的錢都買大醬、鹽巴、醋、油和牛馬飼料了。
買肉,司務長賒的賬,說好了明天送來。
有農場這個牌子擔保,警局後勤也不怕他賴帳。
沐卉、顏東錚做完筆錄過來,挑了十斤後腿肉。
看著剩下的肉,沐卉不甘心地轉身跑回辦公室找張倩要錢。
張倩掏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湊了七塊五、三斤糧票、半斤雞蛋票和兩張肥皂票給她。
沐卉知道今天這事一出,她工作難保,沒了工資,日後想讓她還錢更是天方夜譚,遂雙目在她身上一掃,盯著她腕上的表道:“剩下的拿表來抵。”
“你休想,我這是上海版全鋼手表,買時花了120元,還要一張手表票。”
“你這表73年買的吧,幾年折舊下來,能值70元就不錯了。”沐卉伸手,“表拿來。不然,你小偷的帽子可就摘不掉了!不管蔣士紹、繞鷹等人的事跟你有沒有關,光憑你拿我的84塊錢就夠你蹲大牢的。”
張倩咬咬唇:“我、我把表給你,你得把案子撤掉。”
回城之際,正是嚴打的時候,沾上拐賣販,她想脫身,沒門。所以自己這個案子撤不撤,關係不大。
“行。”
與之同時,張誌用等人安頓好李知青,看過同事,敲響了外科培訓班的門。
“老師,打擾一下。我們找蔣士紹了解點情況。”
蔣士紹心頭一緊,怪自己大意了,聽到瘦猴在醫院西門被抓,沒找借口早退、避開。
艾敏板寫的動作一頓,回身看了眼後排的蔣士紹,轉頭道:“同誌,我能知道是什麼事嗎?”
“哦,不是什麼大事,”張誌用輕描淡寫道,“農場的沐知青錢丟了,她報案說是子弟小學的老師張倩拿的。我們了解到蔣士紹跟張倩是男女朋友,蔣士紹參加外科培訓班走的是醫院劉主任的關係,並沒有參加招生考試,我們嚴重懷疑,張倩偷錢給蔣同誌走關係用了。”
班裡嗡的一聲議論開來。
艾敏也跟著皺了皺眉。
蔣士紹卻是不由鬆了口氣。
張誌用時刻關注著他的表情呢,見此,悄悄同埋伏在花樹後的同事打了個手勢:“蔣士紹,麻煩跟我走一趟。”
蔣士紹點點頭,合上書本,拎起書包從後門走了出來。
餘光掃過花樹,蔣士紹心頭猛然一跳,花縫間露出一角藍色的製服。
蔣士紹還有什麼不明白,教室裡的那番說辭真真假假,主要是騙他出來、抓捕。
蔣士紹拔腿就跑!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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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省這邊有不少好藥材,陸湘上完課就出門了,兩個小時逛下來,見獵心喜地買了半麻袋。
也沒叫車,直接背著從外麵回來,先去了診室,打開給爺爺看。
陸銘翻看了下,有十幾種,怕竄了藥性,用塑料袋分裝著,有些是新藥,沒有晾曬,祖孫倆準備拿去他們上課的製藥房,趕緊炮製出來。
經過瘦猴的事,陸銘不放心孫女一個人出門,邊走,邊叮囑道:“近來鎮上不太平,你彆一個人往外跑。”
陸湘回來的路上也聽人說了,醫院出了拐子,她折起袖子,給爺爺看自己腕上綁定的袖箭:“怪不得顏懿洋讓我把這玩意兒戴上,清天白日的拐子都敢朝孩子下手,太猖狂了!”
陸銘仔細看了眼,讚道:“做的倒是精細,會用嗎?”
“會啊,可簡單了,你看隻要按下這個機括,‘咻’的一下,鐵針就從這些小孔裡射出去了。裡麵一共有12根,用完,顏懿洋說他再幫我裝。嘻嘻,這孩子彆看小,還挺有紳士風度的。唉!要是再大幾歲就好了,我一定嫁給他,也不用我姆媽天天催我談朋友了。”
後一句,把陸銘逗笑了,虛虛地點著她的額頭道:“你呀,就會作怪!”
奪命而逃的蔣士紹看著迎麵走來的爺孫倆,雙目一亮,撲過來一把卡著陸湘的脖子將人劫持在懷裡,鉛筆刀抵在她脖子的動脈處:“放下槍!讓我們走!”
陸銘失聲叫道:“湘湘——”
“爺爺……”陸湘嚇壞了,顏懿洋昨天剛跟她說蔣士紹不是好人,這會兒就被他劫持了,“爺爺,我怕!”
“湘湘不怕。”陸銘放下麻袋,顫微微朝蔣士紹靠近道,“同誌,你看我身強體壯,能跑能跳,我跟湘湘換換一下吧?我保證在你逃亡的路上不給你拖後腿。”
“滾開!”蔣士紹一腳將人踹翻在地,看向張誌用,“放下槍,往後退!聽到了沒有?”
“爺爺……”陸湘剛一掙紮,鉛筆刀插進了肉裡,直逼血管。蔣士紹一臉狠厲,“老實點!”
“蔣士紹!你可想清楚了,”張誌用抬手攔下身後的警員靠近,他儘量平和道,“我找你不過是了解下沐知青丟錢的情況,你現在可是明晃晃的犯罪。”
“嗤,若隻是區區幾十塊錢的事,你們能配槍出警?騙鬼呢!退後,放我離開!不然,我不介意臨死拉個墊背的。”
“同誌、同誌,”陸銘翻身爬了幾步,伸手抱住蔣士紹的腿,“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彆激動……”
抱住腿,等下他怎麼跑,蔣士紹心頭怒起,覺得一個兩個都在跟他作對,他不過是想弄倆錢,結果瘦猴就被抓了,還讓警察找到了他頭上。跑個路,又碰上個難纏的老頭,真是做什麼都不順,氣得他三兩下掙開一條腿,抬腳一下一下不停地朝陸銘的頭部踹去:“滾開,去死、去死……”
張誌用忌諱著他手裡的陸湘,不敢上前,隻舉著槍急道:“停下、停下,蔣士紹,我開槍了!”
“哈哈……你開啊,看是你的槍快,還是我手裡的刀快!”
“爺爺、爺爺……”陸湘眼睜睜地看著陸銘被他踹得一頭血,慢慢人不動了,恨不得跟他同歸於儘,哪還顧得上害怕,抬手對準他的下顎扣動了袖箭的機括。
一針接一針,針針入骨!
蔣士紹反應過來時,持刀的手已無力紮下去了。
張誌用趁機搶步上前,一把攥住他握刀的手。
其他警員衝來,一個小心地查看陸銘,一個拉出陸湘。
張誌用鬆開手,蔣士紹“撲通”一聲倒下,血從下顎處不停冒出,雙眼睜得老大。
陸湘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那裡沾著從蔣士紹下顎處流下的血:“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哇——爺爺,我殺人了。
“這人還有救嗎?”有警員踢踢蔣士紹,問道。
張誌用搖了搖頭:“老人怎麼樣?”
“昏過去了,具體如何得讓醫生看看。”
“嗯,送他去急診室。”
警員點點頭,走過去小心托起陸銘,由另一位同事背起。
陸湘這會兒好似才有幾分清醒,忙追了上去。
張誌用留一個警員在這裡處理蔣士紹的屍體,他則騎上自行車回局裡。
方宜年處理好小學事矣回來,遠遠見他從醫院過來,停車等他道:“去看小韓了?人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人在病房休養。”
方宜年鬆了口氣:“蔣士紹呢,抓到了嗎?”
張誌用掏根煙遞給他,自己也噙了根在嘴裡,攏著火給兩人點燃,半晌,彈了彈煙灰道:“死了。”
方宜年一愣:“他殺?還是……”
張誌用把事情經過一說,方宜年跟著沉默了片刻:“沒有問那女同誌袖箭哪來的?”
正常的人誰會出門不戴手表,戴袖箭啊?
“我看了,跟秧寶、顏懿洋手上戴的一模一樣。全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沐知青照著書本做的?”
“嗯。”
想到沐卉說做弓·弩的原因,兩人不吭聲了。
方宜年兩口將剩下的煙吸完,往地上一丟,碾滅道:“走吧,回局裡。”
張誌用騎車跟上道:“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瘦猴騎的馬,邢隊追著那馬往鳳坎寨的方向去了。”
“嗯,我們先等等,看他晚點會不會傳消息回來。”若是到了晚上還等不到,他就得考慮另一種可能,人是不是暴露被捉了。
兩人一到警局,立馬被局長叫了過去,他已聯係了附近駐軍,需要警員配合,全力圍剿、抓捕。
食堂那邊,秧寶已經捧著小碗吃上了炒馬雜,放了筍子、菌子、青椒的馬雜,可鮮、可夠味了!
顏竟革蹲在她身邊,手裡捧著個粗瓷大碗,下麵是司務長帶來的竹筒飯,上麵蓋著兩勺馬雜,一雙筷子舞得飛快,一會兒碗裡的食物就去了大半,看得秧寶也急了,雙頰鼓鼓的還在往嘴裡扒飯。
顏懿洋跟顏東錚都不喜吃食內臟。
顏東錚的都夾給了沐卉,顏懿洋端著碗過來,剛準備給妹妹,見此,全扒給了顏竟革,條件是吃飯時離秧寶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