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夫妻來時,懿洋和子瑜在衛生間洗澡,出來經過新燒起的屋子,聽著竟革、秧寶嘰嘰喳喳地跟人說著什麼,知道人來了。
懿洋抬手敲了敲門。
沒等王大海夫妻說話,秧寶已脆生生道:“請進。”
懿洋推門和子瑜進來,給兩人見禮:“王伯伯、宋阿姨新年好。”
秧寶一指兩人,跟王大海、宋梅香介紹道:“這是我大哥顏懿洋,那是蘇爺爺家的子瑜哥哥。”
兩人在來的路人已聽張棟介紹過家裡的人口,方才沒瞧見人,還以為睡了呢。
這一看兩人微潮的頭發,宋梅香一邊掏出路上準備好的紅包塞給懿洋、子瑜,一邊拿起盆架上的毛巾遞給懿洋:“快把頭發擦擦。”
新毛巾,還沒沾過水,帶著股新出廠的味兒,懿洋不愛用,隨手塞給了蘇子瑜。
蘇子瑜也不喜歡毛巾上的味兒,卻又不好拒絕宋梅香的好意,拿著往頭上一罩,呼啦兩下往盆架上一搭。
懿洋掃眼桌上還沒有動的飯菜,牽起秧寶和竟革的小手往外走道:“王伯伯、宋阿姨你們吃飯吧,我帶他們回去睡覺。對了,鍋爐裡還有熱水,吃完飯,你們可以去衛生間洗個熱水澡。外間的洗手室下麵有個小櫃,櫃裡放的有洗頭潑、吹風機、香皂、雪花膏和沒開封的牙刷、牙膏,家裡的東西成用了,不用打招呼。王伯伯,你們這間地暖的操作口在外麵,睡前你再加次煤,活好的煤在鍋爐旁的稻草上。”
天冷,為防凍在一塊不好鏟,活好後,顏東錚一鍁一塊放在離鍋爐不遠的稻草上了,這樣便是凍上,一塊一塊的也好取用。
其實最好的方法是直接鏟了乾煤塊來燒,隻是這樣用的量大,有些也燒不透。
目送幾個小家夥走遠,宋梅香笑道:“這幾個孩子教養真好。”還特彆善解人意。
王大海關上門,提起暖瓶往嶄新的搪瓷盆裡倒了些熱水,招呼妻子撩著洗了把手,在椅子上坐下,拿起筷子給妻子夾了塊烤鴨:“吃吧,這是戶講究人家,咱們做活仔細點。”
“誒。”宋梅香應了聲,捧起碗一連喝了幾口麵湯,熱熱的湯水下肚,胃都敷貼了。
冰涼的手腳也在慢慢回暖。
吃完飯,宋梅香撿了碗筷去廚房,讓王大海先去衛生間洗澡。
王大海應了聲,倒了盆裡的水,把毛巾、茶缸往裡一放,拿上換洗的內衣褲,去了衛生間。
宋梅香洗好碗筷,查看了下廚房裡的食材,見放在水盆裡大蝦差不多都快死了,把蝦撈出來衝洗兩遍,去外麵舀了雪將蝦凍上,又去看剩下的一條魚、一塊五花肉和關在竹簍裡的老母雞。
魚還活著,她給換了換水,五花肉用麻繩一綁跟臘味、火腿一起吊在房梁上,拎起竹簍裡的老母雞,往裡墊了些稻草,她看破舊的垃圾桶裡放的有紅薯皮、土豆皮,撿出來洗乾淨,剁碎裝進粗瓷小碗裡,倒點溫水拌拌放進竹簍。
天冷,怕母雞擱廚房一夜凍死,宋梅香提著拎回了他們住的屋子。
這一夜,夫妻倆睡的是從沒有的踏實、溫暖。
天不亮,兩人就起來了,夜裡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王大海拿起鐵鍁先把前院的雪鏟到一起,這才打開大門,一筐筐把雪挑出去,清掃街道,等家家都起來了,才回家去後院鏟雪。
宋梅香宰蝦、殺魚,蒸了竟革要的蝦餃,熬了秧寶想喝的魚片粥,在王家久了,好食材她不敢用太多,這兩樣都沒敢做太多,另用白菜、粉條、酸菜摻上一點五花肉蒸了豆皮包子,熬了紅薯粥,又切了兩片五花肉剁碎炒了碟酸白菜。
竟革做了一個夢,滿桌的好吃的,看得他直流口水,剛要伸手去拿,瞬間沒了。
“啊我的蝦餃,我的大肉餅,我的五花肉……”大叫一聲,人從夢中醒來,竟革迷瞪了會兒,一把越過被他吵醒的爺爺,抓起床旁樟木箱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了起來。
顏明知好笑地拍拍他的背,跟著坐了起來:“看來咱家請宋同誌算是請對了。”
以往哪天醒了不是懶會床才起。
“宋姨說今早給我做蝦餃,我去看看好了沒。”來不及把罩衫的鈕子扣上,竟革跳下床,趿上鞋,拿著帽子,打開門就跑了出去。
院裡,已經起來的顏東錚正跟王大海一起,輕手輕腳地在鏟雪。
蘇子瑜昨天沒睡西廂他的房間,而是抱著枕頭被子去了懿洋住的西耳房,把懿洋嫌棄的不行,不讓他上床。
沒關係,窗下的羅漢榻移開上麵的小幾就是一張床,且因為是冬天,榻上鋪了厚厚的紅絲絨棉墊,枕頭一放,被子一抖,往上一睡,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睡前他還不忘跟顏東錚說,西廂的地暖不用燒了。
懿洋氣得抱著被子要去西廂睡,蘇子瑜一看樂道:“你去啊,咱倆正好換下房間。”
西耳房的一桌一椅都是懿洋自己新手挑選布置的,他才不舍得跟蘇子瑜換呢,聞言踹了他一腳,把被子往床上一撂,警告道:“明天再懶著不走,打斷你的狗腿!”
蘇子瑜哼嘰一聲,沒理他。
能住一天,他就能賴一周,能住一周,還怕住不了一個月嗎?
懿洋哪會不知道他心裡打的小算盤,要不是知道家裡的煤不多了,今兒又多燒了間屋子,哪會任他住下。
一早起來,蘇子瑜嘰嘰咕咕地背英語,懿洋翻看他帶來的科學雜誌。
秧寶擦覺到媽媽起了,小身子跟條毛毛蟲似的往被窩裡鑽了鑽。
沐卉已經習慣了一早起來去廚房做飯,今兒她到時,宋梅香已做好了,正端了碟蝦餃給竟革,支在一旁的小桌上有她調的蒜醋汁。
“早啊,宋姐,”沐卉說著,伸手揪住竟革的耳朵,“刷牙洗臉了嗎?”
宋梅香笑道:“洗了洗了,孩子饞了一夜,我先給他夾幾個嘗嘗味兒。”
竟革沒管耳朵上媽媽的手,伸手接過碟子、筷子,忙不迭地夾了個像花似的蝦餃,小小地咬了口,又鮮又嫩,還帶了Q彈,吹吹,迫不及待地一筷子塞進了嘴裡,唔,好吃、好吃:“媽媽,你要不要嘗一個,好好吃哦!”
沐卉拍了下他的頭:“你自個兒吃。”見飯都做好了,沐卉轉身回後院叫秧寶。
睡的早,其實不困,秧寶就是想睡懶覺,不想起來:“媽媽,外麵太冷,你讓我再睡會兒唄,又沒什麼事。”
“誰說的沒事,爺爺上午要帶你們去京大附小、附中參加考試。”沐卉說著將人從被窩裡抱起來,拿了件大紅的羊毛線衣線褲給她穿。
秧寶配合地伸腿抬胳膊:“還要考試呀?”
“不考試咋知道你們應該讀幾年級?特彆是你,五歲,還不到讀小學的年齡,不考試隻能去幼兒園上學了。”
“不要,我要上小學。小學二年級的語文我都會背了,數學我也都會。”
“那就去參加考試。”穿好線衣線褲,套上棉襖、棉褲,紅條絨罩衫,黑條絨褲子,一層一層穿下來,腿都不會打彎了。
沒辦法,天太冷了,零下十幾度。
套上棉襪,穿上帶孔的紅條絨棉鞋,沐卉將人放在地上,拿梳子給她紮小辮。
一邊一個小辮,垂在肩頭,發尾拿紅頭繩一圈一圈纏繞係緊,戴上戚彩織的毛線帽子:“好了,走洗漱去。”
院裡的雪已清理出去,王大海和顏東錚拿著竹杆在敲廊簷下長長的冰柱,怕中午太陽升起,冰化了往下掉傷到人。
一根根落在地上,晶瑩剔透,像夏天的冰棒,秧寶彎腰去撿,沐卉抓著她肩上的衣服提溜著快步朝前院走去。
青磚地麵凍得硬硬的,鞋走在上麵噠噠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