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先給孩子做了遍檢查,確定沒事後,朱奶奶端起溫在水盆裡的肉沫雞蛋羹喂她吃了半飯盒。
“朱慧慧,”警察等她又喝了幾口水後,問道,“中午放學後,你去哪了?”
這麼會兒,聰明早熟的朱慧慧差不多已經猜出自己經曆了什麼,小姑娘強自鎮定地攥緊了雙手,卻止不住渾身發抖,雙唇輕顫。
朱奶奶心疼地一把攬過孫女,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安撫道:“慧慧不怕,不怕,沒事了,你現在安全了。”
朱慧慧鼻子一酸,委屈、害怕、驚恐、怨恨,諸多情緒交織,眼淚啪啪直掉,咬了咬唇,她哽咽道:“我、我等不到媽媽,回家屬院,聽到樓下的阿婆說我小舅被警察抓了。”
“我不相信,小舅那麼好,”朱慧慧哭道,“怎麼會被警察抓呢……”
“你去派出所了?”
朱慧慧搖搖頭,抽泣道:“我去外公家,我想問問外公是不是真的?”
警察眉頭微蹙:“你進門了嗎?”
“嗯,妗子讓我彆慌,說不是什麼大事,警察找小舅隻是問兩句話……”朱慧慧再也繃不住了,“哇”一聲嚎啕大哭道,“她問我吃飯了嗎?給、給我拿了饅頭,開了瓶肉罐頭,我不想吃的……她硬要我吃……”
“然後呢?”警察急道,這點跟朱慧慧的妗子韓星爾說的有點不符,被抓的男子也不承認他是朱慧慧小舅走私的同夥,對綁架一事更是一再否認。
“沒吃完,我就困得睜不開眼了。然後,我迷迷糊糊地聽到臥室的門打開,她跟人說‘用她(他)來抵’……”
朱奶奶氣得“霍”的一下站了起來,隨之身子晃了兩晃,嚇得警察忙伸手將人扶住:“老太太你彆急,先坐下。”
“我說呢,一聽小慧救回來了,韓星爾急什麼,原來她就是罪魁禍首!好啊,怕人家傷害她兒女,拿我們小慧來抵,虧她想得出來。這個毒婦,我饒不了她!警察同誌,她現在就在樓下,你快去把她抓起來……”
“人已經請去警局了。”警察安撫地拍拍朱奶奶的手臂,繼續問道,“這之後你還有意識嗎?”
朱慧慧撲到奶奶懷裡,搖搖頭,哭得撕聲裂肺道:“奶奶,她壞,她是壞蛋,我恨她,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好,好,我們不見她,這一輩子都不見!”朱奶奶說著,眼裡閃過一抹狠戾。
朱教授匆匆趕來,警察剛走,聽妻子說了尋問的經過,老人氣得一拳擊在了牆上,直砸得手背血流如注:“毒婦!毒婦!”
朱奶奶嚇得忙喊醫生,朱慧慧剛止住的哭聲,再次響徹病房:“爺爺,爺爺……”
老人知道嚇著孫女了,忙將手往身後一背,努力擠出一抹笑道:“沒事,爺爺沒事,慧慧彆怕!”
醫生匆匆趕來,幫忙處理好傷口,安慰勸解了幾句。
送走醫生,安撫好孫女,朱教授如困獸般在屋裡轉了幾圈,轉身朝外走道:“我去看看姓水的!”
朱慧慧的外公水教授,這會兒正在樓下的病房裡躺著呢——中風了。
朱奶奶怕老伴過去,把人氣死,拉著沒讓:“你問了嗎?救下咱慧慧的是誰?”
說起孫女的救命恩人,老人感激不已:“問了,一位軍人和一個農大的學生,留的地址是棉花胡同34號,明天咱買些東西過去謝謝人家。”
朱奶奶一聽有軍人,便道:“訂做個錦旗吧。”有錦旗在,政治思想考核都要順利幾分。
“不是一家人,訂兩個。”
棉花胡同34號,朱慧慧聽著耳熟:“爺爺,他們叫什麼呀?”
“張棟、沐卉。”
“秧寶的媽媽!”正月十六那天,秧寶和竟革來學校報到,她領了個小任務,帶秧寶的爸媽參觀學校。
自我介紹時,秧寶爸媽很隨和直接說了自己的名字。
朱奶奶驚訝道:“你是說‘沐卉’是秧寶的媽媽?”
她退休後,閒來無事,有時兒媳工作忙,沒時間接送孫女,都是她去,秧寶因為是全班最小的孩子,朱奶奶對她印象深刻。
“嗯。”
“哎呀,這緣份!”朱奶奶驚喜道,“老頭子,明天咱們一家都去,聽慧慧的老師說,秧寶大哥是個小天才,還不滿十歲就在附中讀高三了。”
“好、好,多提點東西。也不知這麼大的孩子都喜歡什麼……”
“書!”朱慧慧道,“秧寶說她大哥喜歡各式書籍,秧寶喜歡收集古錢幣,她小哥喜歡玩兒。”
“書呀,咱家最不缺了,我明天給他挑幾箱。古錢幣咱家有,還是你太爺爺收集的,有兩大箱……”
朱奶奶拍拍老伴:“那玩意兒現在可不能全部拿出來——惹事。”
“嗯,我知道,我撿好看的給秧寶挑幾枚。”
這麼閒聊著,三人心頭的憤恨,積在心頭的戾氣,慢慢倒是消了些。
翌日,天剛蒙蒙亮,竟革就醒了。
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站了起來,翻身跳下床,趿上鞋,噠噠跑進了洗手間。
放完水,匆匆洗把臉,穿上衣服,人就跑出了屋。
“啪啪……”知道媽媽他們昨晚都住這兒了,他挨間拍了拍門,大聲叫道,“太陽曬屁股了,快都起來,跟我一起訓練。”
兩老和張媽年紀大了,醒得早,他不叫人也已經醒了。
張棟早早就等在了樓下。
沐卉盤腿坐在窗下正在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