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醫館出來,已經十點多了,王爸爸和閨女將楊圓圓母女送到市委家屬院門口——楊圓圓娘家,騎車回去,一進門就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王媽媽問道:“大晚上的你們父女倆去哪玩了?”
王研研困了,鞋一甩,赤腳走到沙發邊,往媽媽懷裡一偎,揉揉眼,打了個哈欠:“送楊老師家的囡囡去中醫館看病了。”
王媽媽眉一挑:“教你們手工的楊老師?”
“嗯。”
“孩子沒事吧?”
王爸爸彎腰撿起閨女甩飛的鞋子放好:“驚著了,請黃醫生給看了看。”
“黃醫生最善長小兒驚厥了,”撫了撫閨女的頭,王媽媽感慨道,“當年,咱家研研被蛇嚇到,跑了幾家醫院都不管用,還是去中醫館找黃醫生給看好的。誒,對了,楊老師家失火了,你們還不知道吧,說是油鍋坐在煤氣灶上,人走了,火沒關,結果燒起來了,屋裡的東西幾乎都燒沒了,煤氣罐差一點就炸了。還好,大家一看他家冒煙,打電話報了警,武警來得及時。”
王研研驚得差點沒有跳起來:“真的假的?”
王媽媽拍了下閨女的屁股:“媽媽什麼時候說謊過?好了,快去洗洗,早點睡。”
王爸爸進浴室給她兌好洗澡水,拿了雙涼拖給她。
小家夥進去洗漱,王媽媽跟丈夫小聲咕嘀道:“幸好你和研研把楊老師母女送走了,陳媽媽那人,是真狠,陳誌強可是她小兒子吧,親的,一磚頭拍在後腦上,當場就把人給拍倒了,這會兒還在醫院搶救呢。”
“失火不是意外嗎,怎麼怪到小兒子頭上了?”
“說是楊老師做飯沒關火,家裡的損失讓她賠,亂七八糟的,罵得一句比一句難聽,還是教授呢,嘴臭的喲,比老家的茅廁都臟。陳誌強爭辯了幾句,他媽也不知從哪找的磚,繞到後麵,對著腦袋砸了下去,那股狠勁,看得我都膽顫心寒。”
王爸爸眉峰微凝:“陳教授呢?沒管?”
“他,”王媽媽不恥地哼了聲,“我是頂頂看不上的,看著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前幾年可沒少給人貼大字報。叫我說,經了此事,楊老師要是聰明點,要麼壓著兩個老家夥分家,要麼離婚。”
王爸爸瞪她:“又胡說,囡囡未滿三月,身子又不好,離婚了,誰來管、誰來帶?再說,誌強人品不錯,小兩口青梅竹馬的一塊長大,那感情能是說斷就斷的嗎?”
“行行,你有理。”
與之同時,得知丈夫出事的楊圓圓慌了,抓起包急匆匆往外走道:“媽,你幫我照看下囡囡,我去看看。”
“誒,不是說沒吃晚飯嗎,吃兩口再去。”
“我陪她去趟醫院,”楊爸伸手拿了兩個鹹鴨蛋,兩個雜麵饅頭,快步追上閨女,“彆急,我讓小王開車在樓下等著了。”
楊爸是市委的領導,單位給配有專車。
路上,楊爸剝了個鴨蛋夾在饅頭裡遞給閨女:“吃點。”
楊圓圓搖搖頭:“我吃不下。”
“誌強出了手術室,你不得陪房,囡囡剛驚著,身邊又哪裡離得你這個媽。聽話!”
楊圓圓默了默,接過饅頭,恨恨地咬了口,淚也跟著下來了:“她不待見我跟囡囡就算了,誌強可是她兒子……”
楊爸擰開保溫杯,喂她喝了口:“十指伸出來還有長短呢,隻能說,誌強父母緣淺。出事了,想辦法處理,一味地不憤、抱怨,除了傷身傷心,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楊圓圓抬起手背胡亂地抹了把淚,吸了吸鼻子,攥著饅頭道:“下午放學,我和誌強租了兩間屋子,說好的,吃過飯跟他父母談談養老問題,明天搬過去……”楊圓圓把回家後的事一說,氣得渾身發抖道,“叫著,不讓分家。我都抱著囡囡躲出來了,追到樓下要打我……”
楊爸心疼地拍拍她的手臂:“走到今天,圓圓,我們都得反省。婚姻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你顧忌著誌強,一味地忍讓,出事了,想的也是怎麼息事寧人,有意無意地助長了你婆婆的氣煙。我和你媽呢,因為你自小懂事、乖巧,突略了你,這一點,爸爸要跟你道歉。你是我和你媽唯一的女兒,以爸爸今時今日在社會上的地位,在婆家你完全可以橫著走,彆說隻生了個女兒,便是這一輩子不生,隻要誌強沒意見,你婆婆有氣也得憋著……”
眼見閨女一臉懊悔,頭越來越低,淚啪啪往下流,楊爸說不下去了,手在腿上敲了敲,轉移話題道:“租的哪的房子?”
“祥和胡同,我學生竟革的宅子。”
位置不錯。
竟革——這名字有點耳熟,楊爸略想了下:“顏東錚的小兒子?”秧寶在國賓館過生日,他也去了,早年他在蘇老手下當過兵。
“嗯。”
“改天我登門謝謝他。分家的事,你不用擔心,我跟你公婆談。家具什麼的,你看都需添什麼,寫張單子,讓你哥幫你買。”
“行,明天我把錢票拿給大哥……”
“不用你的錢票,我和你媽出。”
大嫂有點摳,楊圓圓不想因為自家的事,讓大嫂跟家裡鬨起來:“我和誌強存的還有些錢……”
楊爸拍拍她的手:“誌強出院,營養得跟的上,囡囡的奶粉快喝完了吧,還有你,調理的藥不能斷……”
一句一句,壓得楊圓圓直不起腰。
兩人趕到醫院,人剛做好手術,楊爸忙讓小王走自己的關係,給安排進特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