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淡笑:“為什麼這麼問?”
小花精道:“那日我出宮,因為德妃娘娘協理後宮,故去辭彆。
結果,德妃娘娘很奇怪,她看著我目光悠遠,說你跟你姑姑不大像,你姑姑一張瓜子臉,比手掌還小。
我都不知如何回答。
後來虧得來了人,岔開了。
侄女兒有些疑惑,您明明是鵝蛋臉,隻不過秀氣一些,怎麼在德妃嘴裡變成瓜子臉?”
賈代善是容長臉,賈母是鵝蛋臉,不可能生出瓜子臉。
賈敏頷首:“她沒說錯,隻不過她說的是你三姑姑,她是庶出,排行在你父親腳下。
他是瓜子臉,十分俏麗,原本求了免選,卻被當今陛下看中。
因為是庶出,預備冊封為才人。
你祖父沒法子,隻得答應了,不想出了變故,出宮嫁人了。”
小花精蹙眉:“出了什麼事情?”
難道也遇到大皇子那般不要臉的人?
賈敏道:“她被人設計落水,被侍衛救起,失去清白,隻好嫁給那個侍衛。”
小花精道:“說起來這事兒,侄女兒有些疑惑,這麼些年,怎麼不見姑姑們歸寧?”
賈敏道:“除嫁給甄家三姑姑一屍兩命,其餘的兩位姑姑如今都在。不過都跟張家貶謫出京了。”
小花精道:“都在?”
賈敏道:“在得,隻不過當初他們受到廢太子的衝擊。
張太爺都去了漠北,他們則是被貶謫西南,去了甘肅與南詔台站效力。
台站任職說是官,其實是小吏。
當時這兩家人出京,咱們家都跟張家一樣,送了盤費。
自古謀逆血流成河,他們能夠逃出一命很不錯了。
你祖父已經是儘全力保全他們了。
這兩家人卻覺得你祖父拖累了他們,又見你祖父病重,隻怕榮府要倒。
竟受你祖父的對頭唆使,想把你大姑二姑磋磨死另外結親。
不曾想,因為你這個小福星,你祖父病好了。
你姑姑們才撿回一條命。
後來你父親與大伯並未受到影響,他們又來巴結,被祖父打出門。”
小花精道:“既然看清楚親家都是白眼狼,為何不讓姑姑和離呢?”
賈敏點點小花精的鼻子:“你這個規矩還是沒學通透啊。
你姑姑們若是和離了,咱們家女兒的名聲會受影響,會耽擱兒郎們的前程。
而且,即便你祖父豁出去了,你姑姑們都有生養,不願意義絕,你祖父也沒辦法。
咱們家再有權勢,也不能逼著彆□□離子散。”
小花精聽出來了:“姑姑們差點死了,為何不願出告?”
賈敏道:“和離的女子即便再嫁,也嫁不到好人家。
如今有榮府撐腰,夫家也不敢磋磨,還要供著哄著她們。
她們如今當家做主,家裡也有世襲的爵位。
你祖父厭惡親家女婿,再不會厭惡外孫。
有榮府戳著,庶子再多,爵位也不會旁落。
她們熬一熬,等成了老夫人,也就熬出頭。”
小花精奇道:“姑姑不宜出門,表兄們怎麼也不上門?”
賈敏道:“你大姑姑先生兩個姑娘,你祖父就出事了,她們被打入磨坊,日夜磋磨推磨。還借口你姑姑無子,理當替夫君納妾,搶了你姑姑的嫁妝買姨娘,抬丫頭,家裡的庶子一竄竄的蹦躂出來。
你祖父病好了,你大姑姑才重新出來做夫人。
你大姑二十八歲,方才得了個小子,比幾個庶子都小,今年才十二。
你二姑姑也是一個模子。
先生了兩個姑娘,出來後又生了姑娘,第四胎才生了兒子,跟迎丫頭一邊大,才九歲。
這兒子得之不易,金丹一般,哪裡敢讓他們私自上京。”
小花精懂了:“哦,您是說,當年祖父倒黴了,她們就被關起來。
後來祖父好了,父親大伯當道了,她們才放出來啊?”
賈敏道:“正是這般。
你兩個姑姑還不大疼愛女兒。好在你幾個表姐有你祖父托人照顧,都找了當地的書香門第,日子說不上豪富,卻都過得。”
小花精想著,祖父不願意讓女婿進京,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這種鑽營的性子,上京來沒人護著,肯定落得渣滓不剩。
這一次江南賑災,京都牽連不大,卻也有二三十人人頭落地。
六部空出來許多的位置,如今好些人都在四處鑽營,扯皮分贓。
四皇子真是樹大更深啊,手都伸到江南去了。
小花精想到哪日,她前腳去了永和宮,四皇子後腳就到了,恰好給她解圍。
說是宮中沒有探子,鬼都不信。
隻怕六局也不止周尚宮這個被抓住的探子。
本以為四皇子公正廉潔呢,也是個受賄的家夥。
不過,細細思量之後就不奇怪了。
四皇子真的清廉如水,就不會有那麼些人擁戴他了。
據說,十三十四曆年拖欠戶部二十萬,也是四皇子替他們墊了。
如今的世道,沒有銀子可不成。
祖父當初就是力挺太子,這才欠了幾十萬債務。
不過,當初許多人都這麼乾。
王府借錢讓長史出麵。
廢太子讓祖父出麵,若是廢太子登基,這些債務就不是事情。
可惜,太子廢了,祖父隻能自己掏腰包。
好在嘉和帝沒有無賴到底,讓大伯父參加皇宮防務,正大光明收取封疆大吏的孝敬,算是把窟窿填上了。
榮府自己還是掏空了府庫四十萬,為廢太子填坑。
好在祖父想得開,說是隻當是朝廷收回了功勳田。
公爵變成侯爵,功勳田要減半。
小花精從姑姑居所回家,讓抱琴登記五十萬的金票。
王氏一笑:“看起來,你姑姑也很疼你。”
王氏如今正在替小花精整理嫁妝,那日去王家就是請王家置辦些西洋的好東西。
小花精的嫁妝裡麵列舉的金懷表,玻璃炕屏,琉璃盞,水晶杯,這些都要從西洋進購。
無論是端王府還是太子府,都不缺少主母。
小花精想著,榮府至少有一年的時間準備嫁妝。
這些都不用小花精動手,自有祖父母大伯母與母親嫂嫂籌辦。
小花精正在神遊,她嫂子杜晴走了來,神情抑鬱。
杜晴的祖父前幾日病了,她回去探病。
杜晴的祖父六十三,已經活到了這個世界的人均壽命。
像是賈代善這種六十多了,還老當益壯的人很少。
嘉和帝拖延十幾年不立太子,如今忽然興頭起來,就是慢慢認清老之將至。
怕生前不綢繆,死後朝廷動蕩。
杜晴給婆婆問安,給小姑子見禮。
小花精忙讓杜晴坐下:“一家人不必多禮,杜老太爺如何?”
杜晴眼圈一紅:“太醫說無礙,其實祖父一點都不好,咳嗽的驚天動地接不上氣。”
王氏原本心裡不喜,兒媳成親快兩年了還沒喜訊,如今聞聽親家老太爺病重,也不好責備。
小花精挽著杜晴送她回房:“嫂嫂不用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
小花精不是很注意朝臣的動靜。
可是,她三年前見過杜晴的祖父禮部尚書,怎麼一下子就不成了?
這晚,小花精正在打坐。
賈瑚忽然來了。
賈瑚作揖道:“大妹妹好,我來接妹妹,祖父有話吩咐。”
兄妹談笑上山,拜見祖父。
賈代善道:“告訴你妹妹。”
賈瑚道:“剛得了消息,杜尚書是裝病。”
小花精甚是訝異:“為何裝病?”
賈瑚道:“六部這次許多職位出缺,杜尚書覺得自己入閣機會很小,所以,想給長子騰位置。”
杜尚書的長子在河南做知府,因為河南是大省府,故而與順天府一樣是正三品。
他連任兩屆,考評都是優等。
這一次正好禮部吏部侍郎出缺,父子不能同時在六部任職,必須有人退。
他先告老,給彆人騰出尚書的位置。
人家也就給他兒子騰出侍郎的位置。
他兒子才四十,正三品,平調也是侍郎,或許,還可以升一升。
無論如何,杜家都不虧。
杜老爺子曾經在國子監教書,既然掙不上內閣,不如回家教導族裡的後輩。
杜晴的爹是林姑父上一屆的榜眼。
他算是嘉和帝的舊臣。
小花精略忖便通透了:“杜老爺子自己不好意思投太子,所以裝病,想讓兒子投奔新太子。
我嫂子裝的太像了?”
賈代善笑道:“她祖父演技高超,出氣扯得比風箱還響,似乎一口氣不來就死了,誰不收驚嚇?
杜家人才濟濟,老狐狸想要退下來保養,多活幾年,輔助兒子給太子立功,免得他兒子丁憂出來,誰也不認得他。”
小花精道:“曲裡拐彎的,也不嫌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