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種傻乎乎的、絲毫沒有心機的小草, 如果沒有自己護著它,肯定會被人一點兒渣都不剩地被吃掉的。
林良拿著生息草的另半邊身體,在麵對那棵草的時候, 第一次陷入了猶豫之中。
將那半邊身體遞給小草, 林良沉默了一會兒後問了一句, “為什麼要尋找那樣的人?”
“因為和一個人的約定。”
生息草難得的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才用一種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一個特彆特彆好的人。”
生息草其實本來並沒有多大的能力,更沒有傳聞中可以締造奇跡的功效, 曾經的它隻是一棵再普通不過的小草。
唯一與眾不同的是, 它是被天道養大的, 等到它有意識的時候, 它就經常能夠看到那個人,這個世界的天道。
那是個長相無可挑剔的少年,平日裡就坐在窗邊翻動著一些書籍。每當這個時候,它都會安靜地看著他, 看著這個世界上本該身份最尊貴的人每天做著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這些事情本來應該是極為枯燥的, 但那個人卻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 就用那種平淡的神情做著這一切。
這裡沒有任何人, 生息草也從來沒有見過少年說過話。起初,小小的生息草十分高興,隻有它知道這個人的存在,也隻有它能夠看到這個人的好。
那個人每天都會用他那纖長的手指為它澆水,除卻看書之外, 偶爾會透過水鏡看一下人間的場景。
也是它第一次嘗試偷看的時候,生息草才發現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場景。
那裡有很多很多的人,和清靜的這裡格格不入。
長相極佳的少年依舊用著那樣一副淡淡的神情看著那熱鬨的一切。
從那時起,生息草便時常會偷窺著水鏡中出現的一切。它看到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也懂得了很多的事情。它知道像少年這樣隻有一個人的生活叫做孤獨。
看到了人的臉上可以出現很多不一樣的表情。
直到,當它看到一個小女孩嘴角彎起來之後,生息草第一次發出了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它突然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它並不討厭這種感覺,“那是什麼?”
“是笑。”
這是生息草第一次聽到少年的聲音,像是某種清泉,滲著沁入骨髓的冷意。
少年似乎並不意外它已經生出了神智的事情,隻是語氣平平地回答了它之前的問題。
也對,他是天道。
對這個世界無所不知的天道,自己早就有了意識的事情怎麼可能瞞得住他。
“笑是什麼?”生息草一下子心虛了起來,就連聲音都降低了不少。
“人本來應該會在開心的時候露出來的表情。”
“那,你可以笑一下嗎?”
這句話剛說出的時候,其實就連生息草就愣了一下。就在它準備做出什麼彌補的時候,它緊接著就愣了起來。
因為,那個少年真的彎了彎唇。
生息草說不出來它見到怎樣的一副場景,它完全都沒有辦法描述這種情感。世界的天道,本來就是被萬物所追捧的存在,有著萬物所向往的所有特征。少年雖然隻是笑了一下,但所造成的衝擊卻是巨大的。
隻是……
“和她的笑還是感覺有些不太一樣,就像是缺少了一些東西。”小生息草在回過了神之後,突然用一種疑問的口氣說道。
“缺少了情感。”少年回答了它的問題,他的神情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剛才的那種神情如同曇花一現,他就用著一種漠不關心的語氣說道,“天道不應有情,所以我露不出來那樣的笑容。”
生息草這個時候才猛然意識到,少年在笑的時候,眼睛裡麵依舊是一片淡漠。
也是這個時候,它才隱隱感覺到,它之前的某種觀念是錯誤的。
不知道為什麼,生息草突然感覺有點兒難受。
天道,無所不知,卻又好像什麼都不懂。
無所不能,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辦法做到。
這不過是再小不過的一個小插曲,生息草看著少年過著一如既往的日子,但是卻沒有以前的那種竊喜了。它知道,少年過著的是一種孤獨的生活,少年也肯定知道這一點,隻是,他卻不知道孤獨是怎樣的一種情感。
一種完完全全的不在意。
“可以嘗試著露出那樣的笑容嗎?”
突然有一天,生息草用一種極小聲的聲音問了一句。
它不懂,為什麼天道就不能有情,為什麼少年要一直過著這樣的一種生活。
少年似乎是愣了一下才知道它表達著是個什麼意思,旋即問了一句,“露出這樣的笑容有意義嗎?”
有意義嗎?
自然是有意義的。
“你看,這是當初你看到的那名女孩。”生息草聽到了少年不帶情緒的聲音,“她已經很久沒有露出之前的那種笑容了。”
水鏡中所映射出來的畫麵,確實是如同少年所說的樣子一樣。
當時展露笑顏的女孩已經變成了婦女般的樣子,她同樣嘴角微微上揚,隻是卻無法再給生息草之前的那種感覺了,就像是禮貌性地微笑,透著一種虛假的感覺。
除此之外,生息草又看到了很多人的一聲,自然而然地發現,人年紀越大,那種能夠感染到它的笑容就越少。
“這種笑容是持續不了多久的。”
終於,少年給出來了一種定論。
因為無法持續下去,所以沒有意義。
“那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可以始終用真誠笑容示人的人呢?”生息草頓了頓,然後,在少年的注視下請求道,“如果那種人真的存在的話,你可以嘗試著去露出那樣的笑容嗎?”
少年似乎沉默了一會兒,就在生息草以為他會拒絕的時候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
“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這棵傻草之前還有碰到過其他的人,而且那個人竟然還能被它這麼稱呼?
林良突然感覺有點兒不太舒服,不舒服到,他不知道怎麼地脫口而出了一句話,“你之前說過的算數嗎,隻要我不向你露出那種笑容,你就一直黏著我,趕都趕不走的那種?”
“沒錯!”小草雖然不知道林良為什麼會突然這麼問,但還是用一種凶巴巴的語氣應和道。
這個家夥,想要擺脫它是不可能的。
就這樣,林良從遠古遺址中撿到了一株生息草,然後像是供小祖宗一樣供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