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成瑤剛才沉重到就差以死謝罪的心情,確實因為錢恒的話稍微平複了那麼一點。
但對自己犯下的錯,成瑤還是決定承擔:“對不起老板,給君恒抹黑了。”她死死咬住嘴唇,“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我會馬上辭職。”
錢恒麵無表情道:“辭職?你做夢。”
???
“你搞出這麼一個爛攤子,結果還想辭職了事拍拍屁股走人?”
成瑤幾乎抬不起頭來:“造成的損失我會賠償。我也願意站出來發聲明,撇清君恒的責任,承擔自己的過錯。”
“嗬,你賠得起?”
“……”
“那、那我該怎麼辦?”成瑤頂著錢恒的目光,硬著頭皮問道,“老板您給個指示。”
錢恒意味深長地看向成瑤:“你說呢?”
一陣沉默……
成瑤深吸了幾口氣,腦海裡做了百轉千回的心理建設,然後她終於鼓起勇氣,豁出去道:“老板,我願意!”
錢恒愣了愣:“你願意什麼?”
“我願意做牛做馬,以……以身相許,不要名分!”
“成瑤,我到底和你多大仇?或者說,你對我的品位到底有多大的誤解?”
“……”
這次是自己做錯了事,成瑤想,錢恒想怎麼損自己都行,她隻是繼續認真地道歉:“是因為我的不專業,白星萌才找到借口和君恒解約,導致這筆律師費收不到,還影響了律所口碑,最終事情演變到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
錢恒不置可否,他的麵容冷冽而英俊,明明是非常有距離感的長相,然而此刻成瑤卻反而覺得安心。
錢恒有這樣一種力量,仿佛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他搞不定的事。隻要他在,事情就不糟。
他就如同是法律中兜底條款的存在,不論其餘條款有多少沒有包括的、難以包括的,或者預測不到的情形,隻要有兜底條款在,就能讓千變萬化的情形都繼續在法律的柵欄裡穩定有秩序的運行。
這個男人英俊,並且有如同他的英俊一樣鋒利的強大。
麵如如此令人不悅的場麵,錢恒卻絲毫沒有窘迫,也沒有任何發怒或者遷怒的征兆,他有一種近乎恐怖的平靜。
“你說因為你的不專業,那你倒是給我總結總結,這個案子裡,你到底哪裡不專業?你到底錯在哪裡?”
“第一,沒有聽取老板的諄諄教誨,和客戶保持距離;第二,不應該不經過老板的許可就單獨接洽對方當事人,即便不涉及案件的處理方案;第三,不應該感情用事,工作中不夠理智中立。”
“沒了?”
成瑤想了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繼續道:“不應該有這麼好的老板,還惹事……”
“還有呢?”
“不應該養狗。”
“哦,繼續。”
雖然看出錢恒是找茬,但成瑤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不應該遲到,這是對工作的不尊重!是大逆不道!是浪費老板的工資!是犯罪!”
錢恒抿著薄而好看的唇,他安靜地看了成瑤幾分鐘,才開了口。
“成瑤,你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白星萌的授意,我很懷疑,真的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決定嗎?”
成瑤十分意外:“你是不相信我嗎?”
“恩,我不相信。”錢恒的語氣冷冷的,“你知道現在有很多律師,在辦案子時有私心,吃了原告吃被告,比如你說服了白星萌不見麵,同時去接觸徐俊,趁機問對方要好處費,保證拿到了錢以後就能促成見麵和解。本來神不知鬼不覺兩全其美的方案,隻可惜徐俊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被你算錯一步,沒想到他直接自殺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妄圖從中收過一分錢。”成瑤臉色蒼白,被網上眾人攻擊她尚且能咬牙堅持,然而麵對錢恒的質疑和否定,她卻覺得自己堅強的外殼馬上就要龜裂了。
她好像從沒有設想過錢恒不相信她這種情況。
“我以我的名譽發誓,我成瑤絕對沒有,也永遠不會做這種事!”
“每段婚姻結合的時候新郎新娘都會發誓,不論貧窮疾病,隻有死亡會把他們分開。但離婚的時候,沒人再想得起來當初的誓言。”錢恒的聲音冰冷而無情,“我不要聽什麼誓言,拿出證據來。”
“你說你直接交涉徐俊,並且是按照白星萌的要求不允許他見到對方,這些你有書麵證據嗎?白星萌對你交代的時候,和你有郵件、短信往來嗎?”
“沒有,是她口頭和我說的。”
“那你錄音了嗎?”
成瑤咬了咬嘴唇,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成瑤才發現,自己確實什麼證據也沒留下。麵對白星萌的指控,她用什麼去反駁?麵對錢恒的質疑,她用什麼去澄清?
她低下頭,揉了揉眼睛,想要掩蓋那酸澀的即將湧出的眼淚。
直到此刻,她那些被人詛咒辱罵的委屈、難堪,對自己幼稚行為的羞愧、痛苦,還有對職業的茫然、無措,很多很多的情緒,如海嘯一般淹沒了她,讓她無法呼吸。
這時候,成瑤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找到隱匿財產線索就內心沾沾自喜,是多麼的無知,她離成為一個合格的律師,距離實在太遠了。
然而就當她以為錢恒要諷刺模式全開之時,卻隻看到了他那雙白皙修長的手,還有手上的紙巾。
“成瑤,我要你和客戶保持距離,不是出於怕你搞砸案子的初衷,而是希望你懂得保護自己。律師也有自己的職業風險,光有熱心和善良是不夠的,有很多公益維權律師最後把自己維吊銷執照了,維進監獄了。”
“作為律師,你要學會識彆為哪些當事人代理會有風險,把這些風險掌握在可控的範圍內,必須要保留好代理過程中的證據。你是個律師,更要知道法律的界限在哪裡,怎麼操作才是安全的。”
錢恒的聲音還是一貫的冰冷,然而成瑤卻覺得,他比任何一刻都溫柔。
他說:“我相信你。”
“還有一點我要糾正你,白星萌的律師費,我一分不少的會收。”錢恒輕輕抿了唇,好看的唇部線條性感邪氣,他輕輕笑了,“在我錢恒的字典裡,案子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這種事,不存在的,永遠不可能有我不能收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