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和被迫停下來,回了一禮,“宋兄,祝兄。”
宋昭清哪壺不開提哪壺,“沈兄一個人嗎?”
沈羲和還帶了一堆行李,“我一個人。”
宋昭清拍了一下手,“那以後我們可以一起上職下職,吃飯可以去翰林院的飯堂,也?有個伴。”
沈羲和遲疑地點了點頭。
祝修遠問:“沈兄可用幫忙?”
沈羲和:“不必,我一個人可以。”
沈羲和既然說不用,那就不勉強了,祝修遠告辭,宋昭清也?離開了。
三人先後進了官舍,仔細打掃了一遍,沈羲和打掃得細致,想以後顧筱也?會住進來,他白?日上職,這裡離街市又遠,顧筱不跟著他才好。
他現在是?一個人,以後才不會。
隻是?習慣了喜歡的事,顧筱不在,沈羲和怎麼?也?習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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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
陳氏發了麵,她把手洗乾淨,從廚房出來,“娘,三郎走了,小小呢?”
周氏點點頭,“小小去街上了,三郎明日上職,一直待在家裡乾啥,早點去早點把官舍收拾好,沐休回來吃頓飯就行了。”
陳氏笑著道:“三郎舍不得小小。”
周氏知道,正是?知道才不讓顧筱跟著去,男人不知道心疼人,成日做飯容易似的。
都在盛京,想見了肯定?會回來見的。
“忙去吧,”周氏歎了口氣,回屋看三丫了。
顧筱在街上轉了兩圈,然後去了多寶閣。
正好從襄城送來了新首飾過來。
十幾?對桃花花瓣的耳釘,還有桃花花苞的瓔珞墜子,桃花手串,襟步……粉白?相交,像是?把春日戴到身上一樣?。
迎春花已經謝了,多寶閣也?不賣了,現在桃花開的正盛,油紙傘,折扇,團扇上麵都是?桃花。
連套娃麻將牌上麵也?是?。
整個多寶閣都春意盎然。
連著幾?日,多寶閣生意都好,詩詞書本賣的最好,再加上首飾,賺了不少銀子。
張緒人逢喜事精神爽,沈羲和考上狀元,比他自己考上還高興。
雖然他考不上,但就是?這個意思,“小東家,首飾還得多來一些,沒幾?日就賣完了,真是?想不到,陶瓷首飾這樣
?好賣。”
顧筱點點頭,把賬本對了,“等陣子桃花謝了,就可以出新花樣?了,梨花海棠……”
都是?極好看的,時時出新花樣?,買的人才多。
張緒:“是?得出新花樣?,這幾?日看彆的鋪子,也?有仿物。不過多寶閣名聲打出去了,又有永生花羊毛氈這些難仿之物,影響才小。”
推陳出新這四個字放在哪裡都不過時,像套娃,麻將牌,象棋,買一套回去就能仿,還在多寶閣買,看重?的是?多寶閣的名氣。
跟在後頭喝湯攔都攔不住,隻要不犯到眼前來,張緒就能做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顧筱也?是?這個意思,隻要仿的追不上新的,多寶閣就是?獨一份。
張緒哎了一聲,“小東家,咱們可有一陣子沒出過新東西?了。既然沈公子已經考中?了,小東家是?不是?有閒空……”
都等著多寶閣出新物件呢,就那麼?一兩份,誰都想要。
顧筱:“我知道,你彆擔心,我已經想好做什麼?了。”
張緒身體前傾,耳朵支楞起來,下意識屏住呼吸:“做什麼??”
首飾,雕刻,扇子,燈,傘,……這些都做過了,再做不過是?換個花樣?。
顧筱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她要去香料鋪子看看,再去布莊買些棉布棉線還有染料,還有打新的模具,等做出來就知道了。
倒不是?新奇東西?,取了個巧字罷了。
顧筱和張緒說完,便去街上,她去了街上的香火鋪子,這裡多賣朱砂黃紙佛像觀音像,當然還有檀香白?燭之類。
顧筱要買的就是?蠟燭,當然雜貨鋪子裡也?有賣蠟燭的,就是?沒有這裡賣的質量好。
她想做的,是?香薰蠟燭。
把蠟燭做成水果?形狀,或是?當今琉璃盞,瓷器裡,定?會很好看,所以顧筱一下子買了不少。
她又買了一盒檀香,留??調香薰用,給了銀子,顧筱安靜等夥計把東西?包好。
香火鋪子人來人往,倒有幾?分人煙鼎盛之意。
生意好不是?因為彆的,恰是?因為盛京城裡的夫人,不管年紀大小,幾?乎都在院子裡置一個小佛堂。
從晨起到日暮,祈福誦經,久而久之,
香火鋪子的生意也?好起來了。
至於為何安置福堂,今生有無?做過虧心事,那便隻有天知地知自己知。
夥計熱情?地招呼客人,常來鋪子買東西?,他都能叫出名字來,“徐夫人,新到了灑銀紙和白?燭,這位姑娘,東西?拿好。”
顧筱點了一下頭,下意識看了旁邊貴夫人一眼。
一身淡紫色的襖裙,裙擺上就星星點點的繡花,極為素淨,頭發挽著,攢了根白?玉釵,耳朵上墜著淚滴形狀的玉珠。
顧筱心想,這位徐夫人身體應該不是?很好,臉白?的跟紙一樣?,身上一股檀香,倒是?很好聞。
徐夫人旁邊還跟著一位姑娘,容貌溫雅淺淡,臉上笑意柔和,正是?張靈藥。
張靈藥穩穩扶著徐氏,今日天氣好,正逢抄寫佛經的灑銀紙用完了,才出來一趟。
徐氏:“要三刀灑銀紙,三刀灑金紙,咳……十根白?燭,一盒檀香。”
徐氏掩著帕子咳了兩聲,“就要這些,勞煩了。”
說完,徐氏拍拍張靈藥的手,想讓她彆這麼?緊張,她雖然身子不怎麼?好,出來一趟還是?使得。
可一轉頭,就見到了一個姑娘,提著東西?,從她身旁經過。
她穿著身淡綠衣裳,就跟早春裡嫩生生的綠葉一樣?。
徐氏看不清她麵容,但不知怎麼?地,愣登了好一會兒,回過神的時候眼前一片模糊。
顧筱實實在在嚇了一跳,她停下來問了幾?遍,“夫人沒事吧。”
張靈藥也?嚇到了,“母親,您沒事吧。”
後麵跟著的丫鬟也?慌了神,這要出了事,她們是?得挨板子的。
徐夫人搖搖頭,勉強露出一個笑來,“我有迎風落淚的毛病,嚇到姑娘了……”
顧筱搖頭說沒事,“那我先走了。”
盛京這地方,隨隨便便一個人都有來曆,惹不起也?惹不得。
徐氏按著胸口,她這是?老毛病,見到這個年歲的姑娘就會想起走丟的女兒。
都這麼?多年了,找也?找了,來國公府認親的大有人在,要麼?不是?,要麼?就是?打著認親的幌子騙錢。
對徐氏來說就是?拾起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這都十四年了,相貌變了,便是?小小站在
她麵前,她也?認不出了。
張靈藥歎了口氣,她握緊徐氏的手,“母親,您當心身子。”
徐氏精神恍惚,回國公府又病了。
上元病了一次,三月十七病了一次,眼見剛好,這下又病了。
英國公去正院看徐氏,滿屋的藥味。
徐氏睜開眼,半眯著看了好一會兒,才分辨出來人是?誰,這些年她眼淚流乾了,眼睛也?廢了。
“你下職了……”
英國公坐到床邊,給徐氏掖了掖被子,“你身子剛好,怎麼?又出門,以後買什麼?有下人……”
徐氏偏過頭去,“那是?給小小誦經祈福的,得我親自買。”
英國公無?話?可說,“下次我去,你安心在家裡養病。”
徐氏沒說話?,她愣愣地看著窗外,眼淚從眼角滑下來。
春日好天氣,陽光真好。
“國公爺,你再找一次,今日我在祥緣閣見到了個姑娘,穿著綠色衣衫,靈藥也?見到了,你好好問問,好好找找……”徐氏聲音梗塞,她實在是?放不下。
倘若實在是?找不到,她就去下麵找,下麵等。
英國公胸口發悶,“我知道,你且安心養病,彆讓孩子們擔心,錚兒還小……”
徐氏閉上眼,費力翻了個身,人心如燈火,她大致能猜到結果?,那個姑娘有家有室,又住在盛京,不可能是?的。
張靈藥在小廚房看著藥,然後英國公便過來了。
“你母親在祥緣閣見到的那個姑娘長什麼?樣??”
張靈藥仔細回憶了一遍,“柳眉杏眼,鼻子小而挺,嘴巴紅紅的小小的,樣?貌很好。”
英國公問:“她可像你母親?”
徐氏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眉眼就和畫一樣?,像是?淡水墨。
那位姑娘像春景,看著並?不像,可若是?徐氏沒生病,興許也?是?這樣?的。
張靈藥知道英國公為何這樣?問,徐氏病了,有一點希望,哪怕一點點都是?好的,就能拉著人往前走。
張靈藥點了點頭,“我看挺像的,父親您去問問,我也?可以打聽打聽。”
英國公點點頭,打聽了一遭,才知道那個姑娘姓顧名筱,是?新科狀元沈羲和的未婚妻。
徐氏費力支起身子,“哪個小?”
“是?竹子頭的筱,五年前和沈羲和訂了親,家原住廣寧縣寧海村,父母俱在,生辰是?七月十三,是?被家裡人賣到沈家的……”
徐氏問:“她今年多大?”
“過了生辰才及笄。”
也?是?十五。
徐氏升起希望,又變為失望,“你派人去廣寧縣寧海村打聽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國公爺,我想見見那個姑娘……”
“即便她不是?我的小小,那也?是?被賣到沈家的,好好的姑娘,她家裡人對她定?是?不好……你派人去查查……”徐氏聲淚俱下。
英國公無?可奈何,隻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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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顧筱,對此一無?所知。
她買了白?燭檀香之後,又去布莊香粉鋪子買了棉線染料香料回家,準備做香薰蠟燭。
最常見的便是?把蠟油染色,裝在一寸高一寸寬的瓷瓶琉璃瓶裡。
要想做出花樣?,那就做模具,把染了色蠟油灌進去,扯棉線,做成水果?和小動?物形狀。
前一種簡單,後一種考驗染色技術和木雕功底,尤其?是?漸變色的地方,更?要小心。
顧筱做了一個多時辰的蠟燭,就去廚房準備晚飯了。
大米粥,蔥油餅,鹹鴨蛋,炒青菜,還有一道菜乾蒸燉五花肉。
這頓飯簡單還香,一家人吃的極為滿足,吃完,沈大娃抹了抹嘴,“小叔晚上吃什麼??”
周氏:“他愛吃啥吃啥,你管這揍啥。”
沈大娃嘿嘿一笑,“我這不是?擔心小叔嘛。”
“擔心你去官舍陪他去,竟說這些沒用的。”周氏把剩下的餅和菜放碗櫃裡,現在家裡都能剩下飯了,剩下的明天早上吃。
這要是?沈羲和在家,正好夠吃。
刷碗自然是?陳氏她們的活,周氏道:“大郎你抓點緊,趕緊把桌椅打好,好快點做生意。”
沈大郎應了一聲,心裡憂心幼弟,也?不知道在官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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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很好。
這片官舍許久未住人,屋裡有蛛網塵土,嗆人的很。
沈羲和挑水,打掃,買米麵菜肉,一直忙到天黑。
夜幕降臨,左右都亮起豆燈來,沈羲和站在屋門口,幽幽地歎了口氣。
考了狀元,還不如沒考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