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吾著說不出話來，戴語嫣則從他的言行中得到了回答，這讓她皺了皺眉頭，開門見山的道：“抱歉，高先生，畫影動畫是一家成熟的動畫公司，我們需要的是能夠立即投入工作的員工，沒有時間和耐心去培養毫無根底的新人……”
她說話間，高遠的臉色也灰敗下來，儼然明白她了的意思。
隻不過，戴語嫣拒絕的話還沒完全出口，就被牧宿星打斷了，他放下手中的資料，目光緊盯著高遠，冷不丁問道：“既然你沒有任何基礎，為什麼會想到來畫影動畫應聘？”不等高遠回答，他便直截了當的問道：“因為夢想嗎？”
他表情認真，不像是取笑的意思，這讓高遠麵上的難堪多少緩解了些許，他點點頭，低聲道：“是的。”
戴語嫣皺了皺眉頭，以為牧宿星這是一時心軟，打算留下對方，她正準備開口製止，就聽牧宿星愉快的問道：“那麼，你介意曲線救國嗎？”
高遠微微一愣，有些不確定的道：“曲線救國的意思是指……”
牧宿星撿起桌上的一遝資料，在高遠的跟前晃了晃：“不怕告訴你，這一次來我們畫影應聘的人非常多，他們不是在其他動畫公司有過任職經驗，就是動畫專業的畢業生，以你的簡曆，根本不可能在畫影得到任何與動畫製作相關的崗位。”
高遠靜靜的聽著。
說實話，對牧宿星來說，他這裡對於動畫製作人員的缺乏，倒也沒有到特彆緊迫的地步，畢竟前來招聘的人基數大，總能挑到合適的，可其他雜七雜八的崗位就不一定了。
“你既然在北光擔任過投資項目經理，那就證明，你的專業技能是能夠應付投資項目經理這一職位的，畫影如今最缺的不是員工，而是這方麵的人才，”牧宿星坦白的說道：“我不會將你安排到動畫製作相關的崗位上，因為這會是對公司的不負責，但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畫影需要一個投資項目經理，如果你真的懷有動畫製作的夢想，那麼在工作之餘，你可以在不影響製作組工作的情況下旁觀動畫製作，甚至請教畫影的製作人員，學習動畫製作的技術和方法。”
牧宿星說：“如果你還是堅持要應聘動畫製作相關的崗位的話，那麼在這裡，我也隻能說一聲抱歉了。”
“不用了！”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心底想說的話已經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仿佛生怕牧宿星後悔似的，他忙不迭的道：“我願意！”
隻要真的能夠實現少年時的夢想，一時的曲線救國，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呢？況且，在畫影動畫擔任項目經理，他也不算吃虧。
……
等到整個招聘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辦公樓靜悄悄的，員工大多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隻留下零星的幾個人還在整理今天的招聘情況，牧宿星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一邊看著確定錄入的新員工名單，一邊與自己記憶裡熟悉的名字相對照，一時之間，倒還真找到了幾個驚喜。
牧宿星腦中回憶著幾個人品靠譜，值得重用的名字，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進來。”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一個白白淨淨，瘦高個的中年男人，牧宿星記得這個人——他叫許安，是玫瑰動畫以前留下來的員工，也是他非常滿意的一個，在製作《IS》期間，也是少有的不搞事不敷衍，認認真真完成工作的那一個。
“許老師？有什麼事嗎？”牧宿星問。
這個叫法頗有些拉近距離的意思，從職位上來說，牧宿星是他的老大，從資曆上來說，許安也擔得起他一句“老師”的尊稱，許安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這讓他神色微僵，臉上多了一絲不自在。
“是這樣的，老板，”許安略有些拘謹的道：“我是來向你遞交辭職信的。”
牧宿星蹙了蹙眉。
如果是其他人辭職，他或許當場也就應了，可許安卻是他頗為看好的一位老員工，專業技能過硬不說，自己工作認真負責的同時，在員工中也有不小的影響力，要沒有一個確定的原因，他還真不太願意放走這麼個人才。
“能告訴我是什麼原因嗎？”牧宿星緩和了語氣，讓自己看起來儘可能的溫和與耐心：“是工資上不太滿意？還是工作環境的問題？”
“沒有，我對畫影的工資和工作環境都很滿意，”許安說道，這會兒他已經平靜了下來，顯然是已經下定了決心：“是我自己的問題——”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之所以辭職，也算是為了成全我自己的一點心願吧，”他說：“有一個動畫電影的想法在我心裡留很久了，我一直都很想把它做出來，正好年初國家下達了一係列扶持動畫電影的策略，我想趁這個機會試試看。”
牧宿星沉默了。
同為動畫製作人，他當然明白許安的意思，也正因為明白，這會兒他反而不好再說什麼挽留的話。
也許在旁人眼裡，舍棄良好的工作，耗費巨大的資金，去製作一部前途不明的動畫電影，是一件非常愚蠢且難以理解的事情，但在動畫製作人心中，無論結局如何，這樣的製作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也許他們的動畫電影票房一般，甚至撲街，哪怕他們的動畫電影壓根沒有拍完，無法上映——
但，也正是因為這些發自內心熱愛動畫的製作人的存在，藍星的動畫，才永遠不會真正的落敗。
可是……
牧宿星閉了閉眼。
一直以來，對於很多動畫製作公司來說，令他們虧本破產、乃至最後四分五裂的，盜版隻是一個方麵，昂貴的製作成本和狹隘的獲利渠道，才是阻礙動畫發展的一大關鍵。
動畫製作成本過於高昂的問題，來自二十年後的牧宿星了解得比任何人都要徹底——他曾親眼目睹無數小製作公司和工作室，由於動畫高昂的製作成本和狹隘的獲利渠道，導致血本無歸，傾家蕩產的情況，實在是數不勝數。
一直到牧宿星重生之前，如何在保證動畫製作水準的情況下，儘可能的降低動畫製作成本，仍然是困擾動畫業的一大難題。
在前世，牧宿星認識的動畫導演中，便不乏處心準備八年、十年，隻為將自己的動畫電影搬上大屏幕的，可在無數追夢人之中，能夠在十年的精心製作後，電影大爆，一朝成名天下知的，在那二十年裡，也隻有僅僅一人罷了。
更多的動畫製作人，早早的便卡死在了資金這一環節，被一部動畫電影拖了九、十年不說，更有甚者，因為家人的不理解而家庭破碎，動畫上映卻始終遙遙無期。
他看著眼神堅定的許安，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說什麼呢？這是一條注定失敗的道路，讓許安與其做什麼動畫電影，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畫影？
牧宿星在心底對自己搖了搖頭。
作為一個過來人，他太明白許安此刻心底的執念，而麵對這樣一意孤行的許安，他能做的，也隻有成全而已。
“我知道了。”牧宿星說。
見牧宿星沒有多糾纏的意思，許安微微鬆口氣，他正準備客氣兩句，就啟程收拾東西離開公司，卻見青年一邊拉開了桌下的抽屜，取出一張名片，一邊拉開筆帽，迅速地在名片上寫下一串數字，然後遞到了他的跟前。
“這是我的名片，上麵有我的私人聯係方式，”牧宿星看著他，目光真誠：“如果有什麼需要的話，歡迎你隨意來找我。”
許安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他其實並沒有把牧宿星的話話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這句話也不過是前任老板在臨彆之際，隨口說給下屬聽的場麵話罷了。
他心中這麼想著，麵上卻是笑著回應：“當然，等那一天到來的時候，牧總可不要將我拒之門外啊。”
牧宿星卻是鄭重其事的道：“當然，隻要你願意，畫影動畫大門隨時為你打開。”
這話聽得許安心中一動，即使知道這多半是對方籠絡人心的場麵話，這會兒心頭也泛起了一絲暖意，如果不是自己心底的執念太過鬨騰，或許一直留在畫影，也會是不錯的選擇吧？
目送著許安的身影從辦公室的門前消失，平日裡毫無存在感的013忽然開口道：【你看起來似乎有些低落？】
牧宿星有些驚訝於係統的敏銳，不過他也沒有打算否認這一點：“是的。”
【為什麼？】013問：【以你的經濟條件，加上我的存在，你永遠都不可能遇上像他那樣的困境。】
牧宿星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他轉頭看向窗外，作為老板的專屬辦公室，這裡從窗口遠眺的視野極好，萬家燈火一覽無餘，遠遠望去，連綿之中隱隱呈現出星河般的光景。
牧宿星看著看著，眸光微暗。
他的確不缺錢，在係統的幫助下，也許以後也不會出現資金斷裂，傾家蕩產做動畫這種情況，可同為動畫製作人，對於那些天賦出眾，一心撲在動畫電影上，為此將自己大半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的製作人，牧宿星心懷敬意的同時，始終留存有一種遺憾在的。
如果……
如果有什麼方法，能夠降低動畫的製作成本的話……
這個念頭剛在他腦海中浮現，那邊的係統忽然開口道：【宿主，請允許我提醒你一下，係統商城出售的不僅僅是異位麵的改編資源，還有來自其他位麵的動畫製作技術。】
作者有話要說： 星星:沒關係，循序漸進，觀眾們遲早會習慣的。
星星: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魔嘛^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