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韓愛民整理完宿舍之後,一家人又開車去了在省城買的房子那裡,看一看裝修的進度。
前麵的平房已經變成了兩層白色的小樓,一樓靠門位置做了個收銀台,是按照蘇月的要求做的,收銀台的旁邊隔出來一個廚房,到時候可以在裡麵做菜,而其餘的部分則做成了卡座,適合一到四個人吃飯,如果人數不多的話可以在一樓吃。
二樓則做成了三個包間,每個包間都很大,包間裡單獨隔了衛生間以及娛樂休閒區,這樣的布置非常符合幾十年後的包間風格,雖然在蘇月看來算不上多雅致,但起碼在裡麵吃飯會很享受。
目前裝修的進度已經進行到了一半,蘇月估摸著再有兩個月就能完工,完工後晾幾個月,正好趕上改革開放,到時候她的私房菜館就可以正式營業了。
看完了裝修進度,一家人這才打道回府。
當天晚上蘇月就坐在桌子前,拿著紙筆開始認真的算賬。之前買房子將她手裡的錢都花光了,她由小富婆變成了窮光蛋,現在房子改建裝修又是一大筆錢,這錢還是韓老太太的棺材本,本來她是不想要的,但韓老太太知道她手頭困難,硬要塞給她,不收還生氣,所以她就當自己是借老太太的,然後成功地讓自己變成了負債累累。
裝修完之後,菜館裡還有很多東西需要置辦,光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就是一大筆錢,加上其他的林林總總最起碼還得好幾百塊錢,到時候菜館裡還要招收服務人員,給人家定製統一服裝以及開工資都要錢。
錢錢錢,都是錢啊......
最後算下來,她身上的缺口大得讓她想原地死一死。
韓愛國的津貼現在雖然很高,但家裡好幾口人需要吃喝拉撒睡,還有一個要供上大學的孩子,他的津貼根本就剩不下來多少,想要靠省錢把這個私房菜館做起來那是不可能的。
算清楚了自己目前的貧窮程度,蘇月立馬決定要拓展自己的業務範圍,除了做蛋糕,她還準備做點小孩子們愛吃的零食,到時候再通過徐燦賣出去,這個年頭雖然物質條件不豐富,但做家長的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不會虧待孩子,但凡有經濟能力的,很少會短孩子的嘴,所以孩子愛吃的東西不愁賣不出去。
而且徐燦家那邊的親戚朋友都很喜歡她做的吃食,還主動問過徐燦她除了做蛋糕之外還做不做彆的吃食。那時候兩個孩子小,她忙得沒時間,所以沒有考慮,現在兩個孩子都能自己玩了,她有時間做其他吃食,正好利用剩下的時間賺點錢。
想做就做,蘇月根據大寶小寶以及毛毛這三個孩子愛吃的口味,開始做小零食,除了一些小糕點,她還做了麻花饊子以及棒棒糖。
做好之後,蘇月去找徐燦幫忙賣,徐燦是知道蘇月做吃食的手藝的,所以從來不擔心她的吃食會賣不掉,根本沒有為難之說,反而她的那些親戚朋友以及醫院的同事們都很承她的情,畢竟東西好吃,不論是拿回家裡自己吃還是去送人都很好,去彆的地方可買不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徐燦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我先拿去給我幾個醫院的同事看看,她們肯定會買,她們特彆喜歡你做的吃食,有幾次我把你送我的好吃的帶去醫院裡吃,我同事看到了,我就分了她們一點,她們一個個都覺得很好吃,還問我哪裡買的呢,所以你這個肯定賣得好。等我下次回娘家,我再帶點回去給我家親戚賣賣看。”
蘇月都不知道怎麼感謝她好了,“多虧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賣去。”
徐燦撚起一塊芙蓉糕塞進嘴裡,又指指拿著棒棒糖唆得香噴噴的妮妮,笑著道:“你也不看看你給我家送過多少好吃的,就你送我家的這些吃食就不止我的跑腿費了,更何況我也沒跑腿,就說幾句話的事情,而且我連說服彆人都不需要乾,人家都喜歡買你做的吃的,我這活乾的多輕鬆啊。”
蘇月被逗笑了,這買賣也就這麼成了型。
徐燦拿去的吃食果然很受歡迎,而且蘇月準備的量還不夠,徐燦回來讓她繼續多做點,不光她醫院的同事要,她家那邊的七大姑八大姨在嘗了味道之後也很喜歡,紛紛要徐燦再幫著多買點。
有了這些小零食生意,蘇月手裡的錢總算是有盈餘了,隱隱有了脫貧的趨勢。
七月份的時候,蘇月又收到了一封來自老家的信,是荷花寄來的,荷花在信裡跟她說,她爹娘收到韓老太太的信之後,在家裡吵了好長時間,一開始她娘堅決不同意讓她去上學,但最後他爹還是怕她奶奶真的跟他斷絕母子關係,最終說服了她娘,同意了她去上學。
但她不想從初一開始上,畢竟她已經不小了,而且她初中的知識都已經自學會了,所以她想直接上初二,用一年的時間畢業,再接著去上高中。為此,她自己去找了校長要求跳級,最初校長不同意,但在測試了她的知識水平後便同意了,所以她現在是初二的學生,再讀一年就能去讀高中了。
看到這信,蘇月很是高興,荷花是一個有毅力有想法並且追求上進的好孩子,她相信這孩子隻要有機會就一定會有個美好的未來,而不是像這個時代普通的農村女孩子一樣,大字不識,早早地就被嫁了人生兒育女,麵朝黃土背朝天,柴米油鹽醬醋茶地過一輩子。隻要上學,考上大學,她的未來就會被徹底顛覆。
蘇月頓時覺得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韓老太太知道荷花能去上學之後也很高興,在家裡念叨著韓老二夫妻兩總算做對了一件事,還讓蘇月給她代筆寫信給荷花,鼓勵她好好學習,還說要是她父母不給錢念書,奶奶幫著給。
其實這話就算韓老太太不說蘇月也會說的。
第二天蘇月就把信給寄了出去,回來的時候卻意外地在樓下看到了好長時間沒露麵的毛雪。現在的她跟之前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之前眼神裡總是時不時透露出一股憂鬱感,整個人身上充盈著一種鬱鬱不得誌的人麵對生活消極對待的那種感覺,總之你看她一眼就能覺得她對自己的生活是不滿意的。
但現在的她卻有種意氣風發的感覺,最明顯的就是在穿衣打扮上,整個人非常的靚麗時尚,連衣裙陪牛皮鞋,脖子上戴著一條藍色的紗巾,臉上甚至還化了淡淡的妝,嘴角帶著微笑,走路的時候甚至都感覺腳下有風。
就在蘇月看見她的時候,她也看見了蘇月,非但沒躲開,反而直直地迎上來打了招呼。
蘇月對她點點頭,其餘的話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但她卻主動開了口,“我與葛軍已經離婚了,今天回來是辦手續的。”
蘇月微微詫異,但差異過後也就覺得沒什麼值得詫異的,畢竟毛雪的心已經飛走了,不肯停留在這個渺小的地方,連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都拴不住她的腳步,這樣的女人,遲早有一天會達到自己的目的的。葛軍估計是被她弄得心灰意冷了,不想再做無謂的堅持,所以最終同意了離婚。
蘇月淡淡的點點頭,說了一句,“那恭喜你了。”這句話的確有點諷刺感,但她並不是為了葛軍抱不平,畢竟這是人家夫妻之間的事情,她無權置喙,她隻是從一個媽媽的角度,對她對待自己兒子的態度感到嘲諷,一個這樣的母親,真的傷孩子至深。
毛雪頓了頓,繼而道:“我覺得我沒有錯,追求自己的理想有什麼錯?你也許覺得我無情無心狠,但誰想把自己的一生都困在牢籠裡呢?你現在可能不理解我,但你以後一定會理解的,因為你現在為了所謂的家庭放棄大好的機會,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蘇月都想笑了,也的確笑了,她道:“我並不後悔,在我看來,並不是上了大學就是擁有了光芒萬丈,以後的日子過得怎麼樣誰說的清呢。”
毛雪也笑了,看著蘇月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知婦女,“你已經被你的家庭洗腦了,為了家庭放棄屬於自己的機會,可能你現在不後悔,但將來呢,等有一天你人老珠黃了,成了一個沒見識沒本事的家庭婦女,你丈夫還能一樣的對你麼?你的丈夫前途無量,以後還會一步步高升,等他站在高位的時候,你卻根本配不上他,有彆的比你優秀的女人在他麵前出現,到時候你就不怕被嫌棄甚至是拋棄?男人,能吸引他們的始終是有本事有魅力的女人,可不是為了他默默付出的黃臉婆。”
對於毛雪的這段話,蘇月倒是讚同得點點頭,“你說的對,女人的確要有本事,而不是靠男人生存,所以追求上進去上大學,我是讚同的,但有本事和兼顧家庭其實並不衝突吧,我看也有很多有家有子的女人去上了大學,但她們並沒有選擇拋棄丈夫和孩子啊,所以原諒我我並不能理解你的做法。”
毛雪一沚,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消失不見,重新恢複了從容,“這是我和葛軍的私事,你們並不了解我們的情況,憑什麼都指責我一個人?難道他就沒有錯了麼?是他當初非纏著我不放我才嫁給他的。”
蘇月搖搖頭,突然覺得自己也是無聊,在這裡跟她爭論這些乾什麼呢?她無非想通過說服彆人來減輕心裡的愧疚感和負罪感罷了。
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她擺擺手,“我的確不了解。所以你也不用跟我說,我還有事,先去忙了,再見。”
說完,她邁步離去,並沒有去看後麵的毛雪是什麼表情。
後來她想想這事情都覺得感慨非常,還跟韓愛國抱怨說:“你說我是不是就沒有一個和睦女鄰居的命?怎麼一個兩個的最後關係都處得不好呢?當初方小麗搬走我還祈禱來著,希望下一個女鄰居能好好相處,接過這願望是實現不了了,一個個女鄰居都不見了。”
韓愛國摸摸她的頭發,“隨緣吧。”
蘇月聳聳肩,看來女鄰居這事情,的確得隨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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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注定也是不平凡的一年,繼恢複高考之後,又傳來了一個舉國振奮的好消息,在中央召開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上,黨做出了實行改革開放的曆史性決策,從此,計劃經濟體製全麵土崩瓦解,市場經濟開始走上中國的曆史舞台。
當在報紙上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月差點沒哭出來,她親眼見證甚至親身體會了這個落後的經濟時代,現在又親眼見證了這個時代成為過去式,中國即將奔向嶄新又美好的未來。以前念書的時候對此並沒有多大的感慨,可當親身經曆兩個時代的更替之後,她的心裡卻久久無法平靜。
但好在這一切是值得高興的,未來的日子終於看到了光明與美好,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做生意了,再也不用擔心被舉報被調查了,再也不用怕‘投機倒把’這四個字了,她也終於可以乾回自己的老本行了。
她晾了半年之久的私房菜館也終於可以開業啦!
經過這半年的努力,她的手裡終於有了錢,陸陸續續將菜館裡需要的東西都置辦了齊全,就連服務員她都找好了,其中一個就是馬翠雲,她知道蘇月要開菜館並要招人乾活的時候主動找了過來,表示想去乾活掙錢,一來是想給家裡減輕負擔,二來也想在孫老太太麵前硬氣一點,不要老是對她這嫌棄那看不上的,開口閉口沒什麼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