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一定聽過這句話,□□晚景從良, 半生煙花無礙;貞婦白首失節, 一世淒苦誰知。”陳漁喝了一口手邊的茶,補充道, “當然這句話很糟粕,我對貞潔這件事兒並沒什麼概念,我也不認為煙花女就是惡人, 貞婦就是指代好人。我隻是見不得有些人做了一籮筐過分的事兒,然後做了一二件好事,便能把過去全都抵消。”
鐘汀覺得師哥今日並無往常直爽, 囉嗦了許多, “師哥, 你想說什麼直說就可以了,我又不是不了解你,又不是公眾場合,你在我麵前不必講求政治正確。”
“好吧,我就直說了。萬一路肖維從了良再來找你, 過去的事情也不能更改了,你就不要回頭了。”
鐘汀覺得他這句話的每個字都不對勁,她還以為之前在外努力維持的假象天衣無縫,真是自欺欺人,陳漁看出來了, 或許彆人也看出來了。最可笑的是, 他為什麼認為路肖維會回頭呢?
她要說得太多, 不過到了嘴邊也不過一句話,“他從的個什麼良?我同他離婚,也隻能證明他不是我的良人。他未必不是彆人的良人。”
她見證過他對人好的樣子,他不是不會。他也對她好過,樁樁件件她都記著,網球拍穿的線,夏天的栗子,冬天的冰淇淋,那些好她事後回憶過無數次,讓她以為她當初為了自尊心同他分手是個錯誤,如果她不同他分手,或許他就不會遇到歐陽,然後把人生軌跡都給改了……
事實證明,她繼承了父親的自信,高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既然於她而言,去愛比被愛更重要,給比拿更愉快,那麼路肖維應該也是如此。發自肺腑地給確實比拿更愉快,在付出會有回應的情況下。鐘汀想,歐陽肯定會回應他的。
言多必失,陳漁想固然是朋友,但有時看破未必要說破,“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鐘汀喝了一口蜜餞金桔茶,實在是太甜了,“師哥,要不要嘗嘗他家的芫荽芝麻茶?”
果不其然,陳漁麵露恐懼,他最怕吃香菜。
陳漁喝了酒,不算醉,但不能開車了,鐘汀開車帶他去舊貨市場,她想淘點兒個煤油燈和其他小玩意兒,陳漁要去看看市場裡有沒有他需要的舊書和黑膠唱片。
鐘汀在一個攤前看燈的時候,恍然覺得有一雙眼在背後盯著她,回過頭一看竟是路肖維他爸。
十多年,她對他的稱呼一改再改,現在她稱呼他為路叔叔。他比自己的父親小。
路老爺子為了顯示自己的風度也客套了兩句。
陳漁和賣家專注砍價,議定價格之後回頭叫鐘汀,沒想到看見了前女友他爸。陳漁還去過路家,以路老二男朋友的身份。
好在大家都是講究顏麵的人,言不由衷地敷衍了一番後,便彼此告辭,相安無事。
二人辭彆了路老爺子繼續往前走,留老路一個人在那裡內心翻江倒海。路老爺子心想,不行,得讓兒子加快速度了。
那天鐘汀還去體育用品商店買了一個新的網球拍。她以前同路肖維打球,老打老輸,第一次分手後,那事兒還梗在心裡,為此她大一上的時候還選修了網球課,不過之後她和他再沒打過球。他穿得線確實不錯,這麼多年了,還完好無損。不過她不想再用了。有些球拍就應該放在網球包裡,掛在牆上,永遠都不要打開。
周日早上她拿著新網球拍去學校網球場練球,適量的體育運動有利於身體健康。她花錢預約了兩個小時,場與場之間用網隔著,都是兩兩對打,她一個人在那兒揮拍,然後再一次次地自己去撿球。
不知道第幾次撿球的時候,鐘汀突然聽到有一個人在叫她,“鐘汀!”
回頭看是孔澤。
孔澤覺得鐘汀離婚了,起碼婚姻破裂了。她已經一個多月不戴那枚素白指環了。
他還是有底線的,糾纏有夫之婦實在太低格了些。沒想到就在他放棄的時候,他發現那枚戒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