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前往錦州(一更)(1 / 2)

徐禾一覺睡到晚上,出來的時候還神采奕奕的, 逮著個小廝問:“那姓李的河道史過來了沒?”

河道史大人不姓王麼?

小廝微愣, 見到徐禾低頭, 默默道:“回大人, 沒有。”

“這樣啊?”

徐禾撓撓頭, 有點驚訝, 他那一串亂七八糟的阿拉伯數字這人也看得懂, 沒有絲毫疑問。

太厲害了吧。

不過他剛醒,不太想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肚子有點餓了,就又回書房吃了點飯菜。

吃著吃著, 外麵忽然就轟隆一聲, 響起了雷聲。

電閃雷鳴, 秋雨瀟瀟, 窗戶未關,長廊上的冷風便參雜雨滴,撲麵而來。

徐禾吃飯的筷子頓了頓,平陵縣大壩剛崩,水線好不容易落下, 如今這一場暴雨, 怕是會壞事。

果不其然,半夜的時候,師爺就冒著雨推門而入, 麵色驚恐:“大人, 杏石村被淹了!”

杏石村是平陵縣地勢最低的一塊地方, 離崩堤很近,幸而村中百姓們前幾日就已被疏散到了較高的山坡上。

這一回隻是加重了災害,並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

徐禾帶著鬥笠,披著蓑衣,站在山頂。

渾濁的河水,形成高牆,越過堤壩,在暴雨中飛旋翻湧,呼嘯聲響徹嘶鳴。淹了人家百戶,各種鍋碗瓢盆、傾倒的樹木浮在水麵之上。

一片狼藉。

雨不停歇。

徐禾後麵站著一堆人,是杏石村的村民。孩子嚎啕大哭,衣衫襤褸的婦女低低啜泣,剩下的杏石村的男子們都麵色鐵青,看著下麵。

大水淹了田畝、淹了房舍、淹了他們活命的路。

師爺在旁邊還為徐禾高舉著傘,平陵縣天災人禍不少,到現在他都快要麻木了。

歎息悲痛也沒用,錦州那邊是不給任何回信,下撥的金錢一年比一年少,還能如何。

雨聲、洪水聲、哭啼聲,讓徐禾的心情一分一分冷了下來。

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他的名字,徐禾回頭,就見平陵縣的河道史正高舉著圖紙,氣喘籲籲往他這邊跑來。

“大人——!”

他衣服頭發全被打濕。

徐禾轉身,青色蓑衣下衣裙是天地間唯一亮色:“什麼事。”

河道史氣喘籲籲,指尖發白地捏紙,說:“我認認真真把您的思緒和想法,全部重新梳理了一遍,告訴了水利部眾人。”天知道他拿到這張紙時,內心的震驚和驚喜。

他深呼一口氣,平複下心情:“可他們都不同意,他們覺得您年紀太輕、資曆太淺,又是自京城來,不懂民生疾苦,一切都隻是紙上功夫、不切實際的想法,做不了真。”

他目光清正,望著徐禾:“但是,我相信您——剛剛暴雨前,我才做完調查,定樁木已經腐朽,堤壩縫隙越來越大——明日起,我將按照您的設計和想法,一切推翻重來。”

頂著所有人、反對的、不同意的意見。

......所以你就是過來表忠心的。

徐禾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好笑,他抬眼望了錦州的方向一眼,心裡的煩躁也慢慢下來了,道:“先引河截流吧,這也是一筆工程。”

而平陵縣,窮得連他預算的十分之一的錢都沒有。

“至於你說的那些人。”

徐禾的手指輕輕推開師爺為他擋雨的傘,自山坡上往下望。

天是青的、地是黑的,大雨滂沱、洪水翻滾,苦厄眾生渾渾相裡,他的衣裙是唯一的亮色,紅若斜生的薔薇,燃得灼傷人眼。

鬥笠之下少年的眼眸黑至極也冷至極,從袖子裡拿出紙,拿出筆,殺氣騰騰:“那群老不死,再敢多說一句,就拿他們來填河。”

*

徐禾這一回難過得很認真,他腦子裡全是,剛到杏石村時一個抱著死嬰哭啼的婦女。

她聲音沙啞而淒厲,聲聲泣血說著生平事,丈夫被淹死了,公公婆婆被土匪殺了,如今孩子也沒了。她膚色蠟黃,在一道如銀蛇劈開長夜的閃電裡,扯著他的衣袖,哭著說:大人您說這世道怎麼那麼不公平呢。

這世道怎麼那麼不公平呢。

徐禾被她看得,又冷又怕又澀。

剛到平陵縣的第三天,他就做起了噩夢。夢裡一直是那個女人的眼,空洞的絕望的,像河水裡溺死要拖人下水的水鬼。

一覺醒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