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見鐘情(2 / 2)

徐禾拍拍手上的灰,笑起來:“不客氣。”

這一路上走,遇到了很多工部的人,多多少少都認識徐禾。老一輩表情複雜之極,年輕的一輩眼裡都是好奇和震驚。徐禾笑吟吟跟老侍郎打招呼:“哎呀,黃老好久不見。”黃侍郎抽了抽臉皮,礙著身後還跟著幾個新人,也不好給徐禾擺臉色,隻道:“嗯,回來了。”

徐禾笑道:“是呀。想著你們迫不及待見我,我傷還沒好就過來了。”

誰迫不及待見你!黃侍郎氣得發抖,心想這小子一年沒見還是那麼欠打:“胡扯!”

徐禾道:“哎呀,您老就彆口是心非了,我都聽宋公子說了,你們以前麵上罵我罵的那麼歡,原來背後誇我誇上天啊。”

“......”黃老這一刻,恨不得鑽個地縫,怒而拂袖而去。

他身後的學徒們憋笑,緊跟過去,走時低頭碎碎語,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徐禾。風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對話,很輕,但都藏著說不出的驚訝和羨慕。

“徐家那位公子......那麼年輕的麼?”

徐禾在後麵,倚著柱子笑個不停。陽光一圈一圈浮動,光影交錯。笑夠了,徐禾道:“其實這幫老頭都挺可愛的。雖然頑固不化,但心都是很好的。”

餘木漆黑的眼眸裡隻有他,點頭。你說很好,那就是很好的。

天璿老頭的書房,走後鑰匙就留在了他手裡。徐禾心中頗有歎息,老頭大概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為吧,但是他誌並不在此,甚至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在書房裡,徐禾找出了很多自己以前送過來的圖紙,鉛筆勾畫,有玻璃儀器、有地動儀、有各種原理、甚至還有亂七八糟的化學方程式,最裡麵一張,是他最初設計的,啥都有的豪船。

徐禾不顯臟,坐到了地上,因為時間圖有些地方模糊,他一時興起,拿筆來重新修正。

畫圖畫多了,甚至不需要尺子,隨意一筆就是筆直的線。

他感歎道:“也不知道我走後,這船有沒有人能給我做出來。”

餘木一愣,目光震驚地落在他身上,想要去問,但最後抿唇,沒有說話。

回將軍府的路上。

徐禾想了很多,蘇雙戌死了,又一個任務結束。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係統再次出現,可能就是最後一個任務了。

和風細細,柳眼春相續。

又過那座橋,徐禾回頭對餘木說:“其實,我在想,要是我爹收你為義子,你沒拒絕該多好。”

餘木的手指握著他贈與的玻璃珠子,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情緒。

徐禾說:“我......我可能會消失很久,可能再也不回來。”

餘木心一堵:“您去哪裡?”

徐禾故作玩笑:“去浪跡天涯呀,京城也罷,長樂也罷,我都快呆膩了。”

餘木沒有說話,心裡一片冰冷。

徐禾說:“我走後,唯一的遺憾就是爹娘。要是爹當初收了你為義子,那麼我們徐家就有四個人了,少我一個,他們也不寂寞。”

餘木的表情慢慢冷下來,第一次在徐禾麵前,他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

徐禾道:“當初我給你取名餘木,是取我名字的一半。實際上這名字很不好,聽起來寓意就不對。你要是入我徐家,徐木也好聽的,而且我爹和我娘都很喜歡你,不會虧待你的。”

他覺得餘木完全沒理由拒絕。畢竟餘木自小無父無母在皇宮內受儘人間冷暖,想來應該是很渴望家庭的吧。

走過橋,到了回將軍府的一條靜道上。

徐禾道:“你覺得呢?怎麼樣。”

怎麼樣。

餘木停下腳步來,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一片赤紅。

徐禾看他的眼睛,愣住了。裡麵的情緒太過強烈,他甚至感同身受……他的委屈難過。

隻是,他又難過和委屈什麼呢?

徐禾覺得困惑。

而他的困惑,在餘木的靈魂上又割下鮮血淋漓的一刀。

他渾身都是冰冷的,唯心頭炙熱,眼中滾燙。

小時候渾渾噩噩,見他一眼,從此世界再容不下其餘的光。長大後,他也沒有學會溫柔,隻是因為他希望他變成這樣,所以藏去冰冷薄涼,裝出他喜歡的樣子。

“我不。”

他一字一句,眼睛血紅。

徐禾一怔,餘木渾身的氣勢都像換了個人,充滿壓迫。餘木往前走,徐禾下意識地往後退,直至退無可退,背後是冰涼的牆。

徐禾並不習慣這樣,皺眉開口:“餘木……”

餘木居高臨下看著他,雙目赤紅,神情冰冷。麵目卻隱隱有猙獰瘋狂的痕跡,他極力克製自己,呼吸卻越來越沉重。

聽到徐禾說要走的時候,思緒突斷,僵硬地抬頭,他知道徐禾說的是真的。

那一刻,大腦空白,手足冰冷。

緊接著無儘的憤怒、委屈、害怕湧上心中。他要離開,他要走。這個念頭隻是在腦海中過一遍,就牽扯七魂六魄,叫他害怕地渾身都疼。以至於後麵徐禾的話,他都聽的斷斷續續。卻也知道那些話,是叫他難過的。

把他逼到角落。

看徐禾微愣、慌亂的模樣,他心裡起了無數,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心思。

肮臟、又絕望。

把他留下來吧,不擇手段。

下地獄,他也認了。

藏起來,留在身邊,他哭也不心軟。

但這種瘋狂的想法,很快被自我否定。他怎麼舍得呢……

他想告訴徐禾,他從頭到尾都記錯了,第一眼,根本不是在船上,是在靜心殿旁的院子裡,他被人欺負蹲在地上。而他嚼著花,走進來,像個花神,沒看他一眼。

想告訴他,他很喜歡餘木這個名字,因為取自他的一半,像某種宿命的糾纏。

想告訴他,他不想和他當兄弟,也從來不渴望家庭,他渴望的,是他。

但是,這些話,他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克製所有情緒。

他隻是語氣顫抖,說:“我不。”

幼稚至極,無儘的負氣和委屈。

徐禾被他嚇著了。

青年表情冰冷。

滾燙的淚水卻從血紅的眼眶裡流出來。

餘木感覺聲音都不像自己的,他閉上眼,卑微說:“您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帶上我。”

徐禾的心終於開始慌亂,預感事情會往他不希望的方向發展,他伸手推餘木,手腕卻被狠狠握住,動彈不得。

餘木低頭,臉上的血色仿佛都湧入眼中,笑容蒼白。

“您記錯了,我第一次見你,在皇宮。”

春日融融,花汁染紅男孩的唇。

他閉上眼,吻下去。

“一見就鐘情。”

“徐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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