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辛野裳醒來的時候,天色昏黃,竟分不清是黎明還是黃昏。

她的眼神懵懂,尚未反應過來先前發生了什麼,在記起的那一刻,她驚的猛然坐起。

這一瞬間,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還好醒了,不然……”有點如釋重負的語氣。

辛野裳下意識地四處張望,然後才醒悟,那是楚直。

“阿叔?!”她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喜悅蓋過驚訝,仿佛在瞬間看到希望。

楚直沒有立刻出聲,他聽出了少女語氣裡的那種歡悅,因為這種歡悅,他的心也隨著悸動了一下。

終於皇叔開了口:“前一刻還在宮裡,這一刻就身臨戰場,你這丫頭,到底還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來?”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辛野裳開始打量自己此刻所在之處,令她訝異的是,這好像是……一處簡陋的屋舍。

窗欞紙破破爛爛,光從孔洞中透進來,牆角處有蛛絲縈繞,而方才她所躺的居然是一張不算完整的桌板,桌板後麵倒著一個麵目模糊的神像,乍一看有些嚇人。

“這是哪裡?”辛野裳吃驚地問。

楚直道:“這當然是荒郊野外。”

“我怎會在這裡?我不是……”她飛快地一想:“是你帶我出來的?”

楚直並未否認,但也沒有跟她解釋,反而問道:“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否要告訴我,你是怎麼從宮內來到濮水的?”

先前容怡公主盜了虎符,要給個心腹可靠之人帶去濮水相助容均天,辛野裳主動請纓。

容怡公主原本還猶豫不決,但畢竟關乎容均天的生死成敗,這比什麼都重要,何況公主以為辛野裳是容時晴,虎符交給她的話,她自然會想方設法儘快送到容均天手上。

若說起初還懷疑她隻是個女子是否能擔當此任,可對上辛野裳決然篤定的目光,容怡公主即刻做了決定。

容怡公主在宮內替辛野裳打掩護,暗中命人護送她出宮趕往濮水。

而事實證明,這一步棋走的十分英明。

因為就在辛野裳趕到濮水的時候,濮水城正岌岌可危,因為此時的容均天竟不在城中。

據城中的守將所言,之前東平兵馬未到的時候,容均天派人向下關守將孫誌求援,孫誌果然拒絕,而此時城中人心惶惶。

容均天對此卻並未驚慌,從容調度將帥固守濮水,他自己隻帶了兩百兵馬離開城中。

其實容均天在離開之前所做安排,已算是極為詳細,交代守將不可出戰,隻許堅守,再加上那些對敵的滾木擂石,包括熱油這種狠辣招數,乃至於城門口的錐刺木排都陳列妥當,隻要守軍按照他的事先步驟對敵,至少能撐個兩天,不在話下。

但容均天算儘所有,卻漏了唯一一點,他以為守軍們都跟他一樣想保住城池,卻不料,有人另有打算。

容均天入西都,得國主賞識不說,甚至很得公主青睞,據說已經有意招容均天為駙馬。

偏偏國主膝下並無男嗣,容均天的身份又很特殊,這未必讓西川國中一些人極為不安。

在這種情況下,倘若容均天在跟東平之戰中立功,對容氏而言自然如虎添翼,有些人當然不想讓容均天得此功勞。

再加上守將們本就各懷私心,自然不會乖乖地聽從容均天的調度,多的是陽奉陰違的。

在容均天離開濮水之後,守將各自為營,刺史王超見勢不妙,已先打發家眷帶著輜重偷偷撤離,自己隨即把差務交給了參軍範能,借口身體不適也離開了濮水,範仲並不肯就當替罪羊,就又將領軍之責交給了副將陸仲,自己也悄悄走了。

東平兵臨城下之時,群龍無首,幸而陸副將是個有才乾之人,且又深信容均天,他強自出麵率眾抵抗,若非如此,隻怕東平之人兵不血刃就能拿下城池。

不過陸仲雖有膽識,但畢竟資曆尚淺,有些城中官吏並不服他,而且知道刺史跟參將都走了,竟生出一種投降東平之意,幾乎內訌。

就在陸仲也掌握不住局麵之時,辛野裳帶了千兵馬從南城趕到,簡直是及時雨。

可情形仍是不容樂觀。

原本辛野裳的打算是利用虎符促使下官的孫誌至少調動五萬軍馬,偷襲東平軍的後防,那時若是跟濮水城中官兵前後夾擊,非但能解了濮水之圍,而且能夠極大的挫殺東平軍的銳氣。

可惜守將孫誌雖見虎符,可卻因為辛野裳的身份,心懷狐疑。

他不說濮水正苦苦堅守,自有一番說辭,道:“東平軍號稱十萬,濮水不過幾千,雙方兵力懸殊,本來早就能占領濮水,如今相持不下,必定是東平的引蛇出洞之計,我若是撥兵馬給你,萬一他們趁機偷襲下官,再包抄濮水,豈不是顧此失彼,首尾不能相顧。”

不過他的擔憂也有一定道理,辛野裳便不為難,隻道:“既然這樣,請將軍撥我五千人馬,我親自前往濮水。”

孫誌將她從頭到腳看了會兒:“你?”

辛野裳方才前來,隻說是公主的心腹,如今見他如此輕視,便道:“我是容世子之妹,襄城郡主容時晴,如今濮水危急,兄長亦不知消息,張大人畏戰,瞻前顧後不敢救援,乃人之常情,我自不敢言語,但大人也該為自己留一條後路,彆回頭打退了東平,自己卻無法向朝廷交代。”

孫誌吃了一驚:“原來竟是郡主!”他雖是襄王舊部,但容時晴深居簡出,他自然無法麵見,“郡主身份尊貴,豈能輕臨險地?東平的宋炆素有‘人屠’之稱,若是濮水失陷,他絕不會放過城中男女老幼……”

孫誌畢竟曾是襄王下屬,雖跟容均天有齟齬,但畢竟曾奉襄王為主,對於“容時晴”當然不會怠慢無禮,當下便勸辛野裳不要前去送死。

辛野裳又為濮水情形著急,又暗暗鄙夷孫誌為人,他知道濮水城破必遭屠戮,卻仍是拒不救援,簡直似隔岸觀火。

可惜又不能跟他撕破臉,在她一再堅持下,孫誌終於給了她千人馬,送她離開。

濮水正是慌亂之時,得知郡主來到,上下才又振作起來,有了辛野裳跟千兵馬,濮水才又頑強地多撐了一天一夜。

不過辛野裳到底是個沒親身經曆過戰事的少女,這兩天之中並未合過眼,又要跟參將商議對敵之策,已經疲累之極。

她身處險境,親眼目睹那些酷烈生死場麵,猶如驚濤駭浪之中的小舟,早就神乏力倦,隻是苦苦忍耐等待容均天而已。

此時麵對楚直的詢問,辛野裳掛念的卻是濮水的安危:“你帶我出城,難不成濮水已經失陷?”

楚直道:“這倒不曾。東平退軍了。”

聽了這句,辛野裳身心鬆懈,差點又跌坐回去,撫了撫額頭:“哥哥他……”她晃了晃腦袋:“還好還好!但這是哪兒?既然濮水無恙,我怎麼不在城中?”

楚直可不能告訴她自己本來的用意,但他停在此處,也著實是情非得已。

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啼哭驚動了辛野裳。

“哇哇……”那竟然是嬰兒的哭叫!

辛野裳大驚:“那是什麼?”

先前楚直策馬狂奔,本想一鼓作氣奔回東平,可是跑的太快也並非好事,他竟追上了東平撤離的隊伍。

幸而楚直十分警惕,眼見前方村落中濃煙滾滾,他便急忙勒住馬兒,欲向林中躲避。

但就算這樣,也有兩個散兵發現了他。

原來這些士兵自濮水大敗撤退,一路燒殺搶掠以泄憤,這個村子便也遭了秧。

因見是美貌少女,兩個士兵便起了邪心,他兩人並沒有聲張出去,而是悄悄地跟著進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