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開熙元年冬,西川名將辛重光在下令濮水軍民降於東平之後殉城,接下來東平軍揮師南下,直至兵臨西都。

西都的情形亦不容樂觀,若再給東平兵馬圍困下去,恐怕就會步之前濮水的後塵。

而在西都的國主容均天,顯然跟辛重光是不同性情,就算顯而易見地窮途末路敗局已定,容均天也毫無降東平之意,就算東平連派使者前來勸降,容均天也沒有一絲鬆動。

他的堅定,的確鼓舞了若乾西都的軍民眾人。

隻不過,被東平大軍圍困,西都百姓們頭一次過了個鴉雀無聲的沉悶春節,百姓們默契地保持著安靜,偶爾響起的一兩聲炮竹,沒了往昔的喜氣,反而如此突兀,隱隱透出幾分驚心動魄。

初一,城門外的東平軍馬之中有一輛馬車緩緩駛出,一直來到城門之下。

城門上眾守將早開始張弓搭箭嚴陣以待,城頭守將大喝:“車內何人!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馬車停住,車中有一人現身。

那是個極其美貌的女子,氣質高貴,儀態嫻雅,看著不過二十多歲。

她抬頭看了看城門上眾人,神色淡然,渾然無視那對準自己的那萬千支鋒利箭簇。

城門上眾人本來猜測來的可能是東平說客,如今見竟是個出色美人,各都詫異不解。

城門官定神:“那女子是什麼人,來此作甚?”

女子神情依舊泰然自若,聲音並不很高但極為清晰:“聽說蘇惕蘇師傅如今貴為西川丞相,勞煩通傳一聲,就說……昔日襄城學生求見。”

將官本打定主意,倘若此人是說客,那他必定不會放行,畢竟之前國主已經下令,但凡是東平派來的使者,不管是抱著什麼目的,一概拒之門外,但凡有私放進城的,殺無赦。

容均天此舉,便是為免動搖軍心。

此時麵對這來曆不明的神秘女子,城門官猶豫再三。

其實誰都清楚,西都守不住了,問題是到底會守上幾天。

但若說歸降東平,這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宣之於口的。

自從辛重光獻了濮水,西都這邊也是吵翻了天。

朝堂上,許多朝臣紛紛怒斥辛重光,責罵他枉為三軍之將,國之重臣,竟如此不識大體,在跟東平對決的關鍵之時反叛了西川。

甚至有人公然大罵辛重光乃是西川叛臣,更有人說他婦人之仁,就算辛重光選擇了殉城,朝臣們的口誅筆伐也沒放過他。

至於百姓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上……有人聽說了濮水城內的慘狀,不免想到自己,兔死狐悲,若有朝一日也落入這般境地該如何?所以他們隱隱覺著辛重光的選擇,未必是十惡不赦。

但還有許多百姓,卻也跟那些朝臣們一樣都在痛罵辛重光,他們覺著辛重光就應該不顧一切死守下去,而不該為了一城百姓的生死而“出賣”整個西川。

但這些話,辛重光自是聽不到了。

而那些痛罵辛重光的百姓,當然也無法想象若他們淪落到如濮水百姓一般的絕境裡,會是怎麼的情形,也許他們從未這麼想過,因為每個人都總會覺著自己是幸運的那個。

至於那些朝臣們的想法,就不似百姓單純了。

朝臣們的想法當然比百姓們更加複雜,其中大多數人痛罵辛重光,卻還有一點微妙的情緒在內。

沒有人相信西川會固守無恙,畢竟東平軍來勢洶洶,絕不會空手而歸。

遲早有一日西川是東平的囊中物,到了那時候,他們這些當官之人,難不成真的要壯烈殉於國?

少不得還得俯身彎腰再稱臣,以換取一線生機跟榮華富貴。

但在此之前,這種想法自然不宜外露,因為不能袒露心中想法,所以在麵對辛重光之時,便罵的更狠,似乎隻要罵的狗血淋頭,就能遮掩他們心中也巴不得早點歸降的意圖。

而對於東平跟西川之間情勢了解的最清楚的,自然莫過於將士們。

畢竟百姓們並未親眼目睹東平大軍之盛勢,而朝臣們也沒有這個膽量登城一覽。

可對於西都城門官眾人而言,當看見城門下一眼望不到邊的東平大軍,那種冷然膽寒之意,似深在脊髓,透骨森寒。

在很快地權衡之下,城門官毅然派人前去通稟丞相蘇惕。

蘇惕乃是國主昔日的師傅,國主對他極為敬重,想必無礙。

倘若蘇惕不肯相見,那再趕走這女子不遲。

出乎意料,蘇惕幾乎是立即趕來了城門之上,當看見底下那美貌女子之時,蘇丞相壓抑著顫抖的嗓音:“開門迎接!”

蘇惕在襄城隻教過容均天一個弟子,若說還有學生,那就是跟容均天極為親密的妹妹容時晴了。

所以蘇丞相在聽聞通報後,即刻便想到了這點。

時隔六年,容均天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妹妹。

當初離開之時,還是眉眼帶著青嫩的少女,可如今,言談舉止之中,竟自透著一股沉穩乾練。

“晴兒!”容均天深深呼吸,上前握住了容時晴的雙手:“真的是你!”

“兄長……”容時晴潸然淚下。

雙手交握,情難自已,容均天將麵前人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好像怕錯過什麼。

直到兄妹兩人目光相對,看著容時晴泛紅帶淚的雙眼,容均天才道:“你總算是回來了,過了這麼多年……好,隻要你無恙便好。”

容時晴順著他的手勢投入他的懷抱,哽咽著喚道:“哥哥!”

容均天抱緊了妹妹,手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著仿佛是安慰:“回來就好。”

蘇惕在門口看著這一幕,還是先悄悄地退了下去。

頃刻,容均天拉著容時晴的手,重新落座。

宮女奉茶,容均天親自給妹妹斟了一杯:“喝一口潤潤喉。”

容時晴嘗了一口甘甜的泉飲,緩緩籲了口氣:“果真還是家鄉之水,令人懷念。”

容均天含笑看她,那笑裡卻壓著些許苦澀:“這些年你在何處?孤還以為你在南越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