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歎氣,“不是。”
劉一璿問,“那你知道是誰麼?”
“我……”
謝瀾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一個陰暗的想法。
如果他此刻給劉一璿一點暗示,他就能立刻知道劉一璿的反應,能知道竇晟和她究竟有沒有可能。
但如果這樣做,無疑會破壞竇晟自己的表白節奏,搞不好一段戀愛就這樣沒了。
他沉默了三秒後輕輕歎氣,“我不知道,就是和大家一起八卦,很想知道真相。”
劉一璿鬆了口氣,小聲道:“慌死我了,哪有人送那麼貴重的禮物給同學的啊。行了,你趕緊過去跳吧,光線一會就不好了。”
謝瀾嗯了聲。
或許是中午沒睡覺,在烈日下跳了好幾次舞的緣故,一下午謝瀾都不是很舒服。
大假在即,全班的心都有些散,課間竇晟和劉一璿湊一起研究視頻如何剪輯分鏡,車子明他們瘋狂討論出行計劃,火車票是今晚十二點半的,大家計劃十一點四十在車站見麵。
謝瀾聽著他們一起討論漫漫車程上要玩的桌遊,卻毫無心情。
他挺想跟竇晟說幾句話,或許不用說我喜歡過你,隻需要拉著他坦坦蕩蕩地說一句我看出來了、祝你順利。隻要這話說出來,也許自己就能快點跨過這個坎。
但好不容易挨到課間,竇晟卻接了個快遞電話出去了,快上課時才回來。
謝瀾懨懨地起身讓他進去,竇晟坐下前看了他一會,“到底怎麼了?彆和我說不舒服啊,你明顯是心情不好。”
不問還好,一問謝瀾突然覺得所有情緒都彙聚到了一個出口,皺眉道:“彆問了。”
上課鈴響。
竇晟低聲道:“有什麼不高興的你要說啊,你這樣,大家都不好受。”
“我知道了,知道了。”謝瀾眉頭皺得更緊,“能不能彆管我。”
這話好像有些重了。
竇晟聽了後愣了好一會,許久,沒再吭聲回到位子上。
兩人之間仿佛忽然產生了一絲微妙的隔閡,就像是一根刺鯁在喉嚨不上不下,讓人心亂如麻。
小馬提前進入休假模式,放學後他們一起坐大巴車回家。
謝瀾靠窗坐在裡麵,竇晟坐在他右側,一路默然無語。
七點多城市夜燈初上,大巴車線路迂回,駛上一條多隧道的過江大橋。
橋上有十六條減速短隧道。車在橋麵行駛,車窗外,城市霓虹映照在江麵上,光線充足,車玻璃隻隱隱約約映出近處謝瀾的臉,片刻後大巴車駛入漆黑隧道,車裡昏暗的燈光存在感一下子變強了,玻璃上又出現了他身後竇晟的臉。
竇晟的影子在玻璃上亮起的一瞬,謝瀾才意識到他一直在身後看著他,但他卻沒有回頭。
黑暗與光亮隨著車子行駛而不斷變換,玻璃上他和竇晟的影子也隨之交錯。隧道很短,隧道間的橋麵間距卻很長,大多數時間裡,謝瀾隻能對著自己重疊在街景上的若有若無的影子發呆,而在那少有的隧道時間,竇晟的麵容在玻璃上匆匆一現,每一次,卻都在他背後安靜地注視。
光線不斷跳躍,不止跳了多少次後,謝瀾忽然產生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好像如果不趁著下次駛入那短暫隧道時回過頭,他就會錯過在他身後凝視的人。
許久,大巴終於駛下江橋,燈火錯落的街景連貫起來,再看不到竇晟的影子了。
謝瀾再回頭,竇晟也已經收回了視線。
他的心好像忽然空了一塊,很難填補的那種。
趙文瑛今晚不在,兩人回家後都沒有提吃飯的事,也沒有一起商量裝行李。謝瀾直接回房間去,竇晟替趙文瑛簽收了一個巨大的快遞,沉默著把那個箱子拖進儲藏間。
謝瀾獨自在房間裡放空了一會,不知怎的,腦海裡還在不斷重現剛才車上那兩個影子。
他在揮霍竇晟作為一個朋友的溫柔和包容。
也許他確實是病了,無非是和竇晟有過幾次尷尬的肢體接觸,就產生了絕對不該有的念頭。而哪怕竇晟把昵稱改成豆子醫生,也並不能治好他的病,他隻能自愈。
許久,謝瀾深吸一口氣,打算去和竇晟破個冰。
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剛好聽見隔壁房門的聲響,竇晟幾乎同時從裡麵出來。
他們相遇,都是一愣。
謝瀾道:“我……接水。”
竇晟沉默了一會,“我找你。”
謝瀾靜止在原地,不知該怎麼接。
很自然的二人相處也仿佛隨著他心裡的鬼而變得尷尬。
竇晟走到他麵前,欲言又止幾次,最終還是嘖了聲,“我仔細思考了一路,唯一一個可能是……”
他好像有些焦慮,說到這又停下,動了動脖子。
許久才低聲道:“你該不會以為劉一璿那個禮物是我送的吧?”
謝瀾一呆。
他本能道:“不是你?”
竇晟眸光微動,那絲忐忑消散了,落下些無奈,但他又情不自禁地輕輕翹著嘴角,帶著些少年得意。
“當然不是啊,我喜歡的不是她,花那麼多錢送她禮物乾什麼?再說,我是那種買個貴重禮物就表白的土包子嗎?”
土包子是什麼包子,謝瀾不懂。
但他忽然覺得心跳有些快。
莫名地,他說不好此刻的感受。仿佛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轉瞬又覺得是自己癡心妄想。
許久,他才淡聲道:“身邊的人,名人,小眾,有不錯的作品,不是她還有誰?”
竇晟沒吭聲,隻是看著他。
許久,竇晟抬手放在了謝瀾頭上。
謝瀾下意識想躲,但他忍住了,任由竇晟在他頭上揉了一把。
竇晟低低問道:“題西林壁,還記得麼。”
謝瀾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什麼?”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這麼多日子過了,這句話應該懂了吧。”
竇晟的語氣淡淡的,有些溫柔。他看著謝瀾愣怔的表情,又輕輕勾起唇角,“好好補一補早就留給你的功課,如果實在不會,就來問我,我教你。”
謝瀾不說話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片刻,過了許久才開始緩緩、緩緩地流動,大概是血液流動過緩,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尖生成,順著血液爬遍全身。
他腦子裡很空,像是被什麼東西一把抹白了一樣,空洞洞不知該作何反應。
不是完全不懂,是似懂非懂,和不敢篤定。
正要說什麼,竇晟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竇晟神色淡定,但指尖卻輕顫。謝瀾看他是要點接聽,手指卻一下子點到了免提上。
於扉很喪很無語的聲音響起。
“豆子,謝瀾不在你旁邊吧?有事跟你一個人說。”
周遭尷尬地沉默了幾秒,竇晟挑眉,“呃……”
電話裡也沉默,而後於扉用力一歎,隔著電話,都讓人感受到那種疲憊和絕望。
“行吧,在就在,我本來不想讓更多人知道這個糗事的,不過瀾也不是大舌頭的人。”
他深吸一口氣,無語道:“能不能來我家救我一下?我好像無法順利出門了,我爸要連夜把我送去看心理醫生。”
謝瀾大腦早已停止思考,聞言一懵,下意識出聲道:“為什麼??”
於扉深吸氣、深吸氣、再深吸氣。
而後他罵了一句操,蚊子哼哼似的從牙縫裡擠道:“我爸拆快遞發現了我打算送給可頌的第二套漢服。”
什麼?
謝瀾五雷轟頂:“How e?Wha……What??”
於扉歎氣,語氣帶著參悟人世苦痛的超脫。
“他終於想通了他那要什麼有什麼的兒子為何從小就鬱鬱寡歡。”
“他覺得我有自我性彆認知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