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 夏天撲麵而來。連續幾天升溫，梧桐樹打了花骨朵，淡淡的紫色裝點著整個校園。
籌備許久的籃球賽終於拉開大幕，學校要求一周內比完, 每天晚飯時間小操場和體育館都圍滿人, 體育老師奔走在各個場地間, 忙得不可開交。
寫著賽程賽況的板子立在梧桐樹下，紙頁被風輕輕拂動，每節課間樹下都圍滿人，晚上下雨, 還有學生從宿舍裡翻出來把牌子收到食堂屋簷下。
謝瀾走在學校裡任何一條路上，聽到周圍的聊天幾乎都是籃球賽或某個表現亮眼的球員。他負責拍攝四班的籃球賽紀實，這些天每天都挎著沉重的單反，三腳架支在教室過道上，胡秀傑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給球賽拍攝是挺輕鬆愉快的工作, 但他卻有點煩。
——圍著操場喊竇晟的怎麼那麼多。不僅折磨耳朵，還讓他屢屢從鏡頭後分心。
鏡頭裡，竇晟穿著一身純白的球服，在操場上懶洋洋地跑跳。上一場打十二班時他不小心摔了一下，腦門差點磕在籃球架底座上, 這一場就戴了黑色的護額, 護額箍著, 讓那些蓬鬆的發絲在陽光下更生機勃勃，一陣風過，那些頭發向後揚去, 竇晟起跳上籃,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落入籃網，攪起一陣橙色的旋渦。
“竇晟！！竇晟！！”
“v！！”
“我愛你！！！”
“十二班陳季嫻喜歡你！！”
謝瀾旋轉鏡頭的手腕一頓，原本在拍攝於扉後撤防守的鏡頭忽然跑到了十二班人堆裡，聚焦在一個女生身上。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鏡頭裡那個有點熟悉的女生的臉。
難以置信，這人一個月前還給他留話——“想搞本校對象可以找我，我十二班陳季嫻。”
這個目標切換的速度，簡直震驚謝瀾一整年。
中場休息，校園廣播裡開始放音樂，是近期血洗各大平台的改編版《在赤焰之巔》，這首曲子也已經霸著晚間廣播好幾天了，竇晟每天上場前都會哼幾聲，如果在比賽中途聽到，也會邊跑邊跟著吹兩聲口哨。
隊員們下了場，一部分觀眾向小賣鋪湧去，場中騰出大片空地。劉一璿帶著四班女生排開隊形，她們穿著淡紫色的簡版漢服，站在梧桐樹下，喊四班球員過來合照。
謝瀾隨手提起三腳架換到場地另一邊去找角度，從口袋裡摸出一根鋼筆，在顯示屏上比了幾條線，又將鏡頭稍微推近一些。
車子明在旁邊嘖嘖道：“鋼筆不錯。”
謝瀾專注地看著鏡頭，輕聲回道：“一個商務。”
“什麼商務？”車子明一愣，“這鋼筆是找你打廣告的啊？”
“嗯。”
牌鋼筆，主要賣點是入門級手作筆尖，外觀也不錯，定價兩百多。
最近商務合作非常多，但謝瀾想收心學習一陣，還有很多自己的視頻企劃在排號，暫時不想接大的商稿。偏偏這家隻要求一條60秒左右的短視頻動態，價格也合適，他就接了。
主要是想攢一點錢。
現在五月中了，竇晟的生日在八月初，要開始籌備了。
車子明好奇地湊近，“你們接廣告一般是什麼步驟啊？”
謝瀾道：“我和竇晟這幾天都在試用鋼筆，今天剛簽了合同，接下來會出視頻腳本。”
陽光很晃，鏡頭看久了有些目眩，尤其裡麵還有令他挪不開視線的某人。
謝瀾調好角度後就站直身子，吹著風放空了一會。
這幾天的球賽素材已經攢很多了，他已經有大致的視頻構思。
要命的是這次籃球賽是要做四班群像視頻，沒有絕對的主角，但某人的臉卻總是在他腦海裡閃來閃去，大熱天的讓人有些煩躁。
體育老師吹了一聲哨，“距離後半場比賽還有兩分鐘！球員們抓緊準備！”
站在小食堂門口乘涼的學生聞言陸續回到場邊，竇晟他們幾個簡單聊了兩句戰術，而後紛紛到場邊擦汗喝水。
竇晟回頭掃視一圈，視線鎖定謝瀾，穿過操場與人群向他走來。
車子明隨手遞過一瓶水，“喏。”
“不要你的。”竇晟打了個哈欠，“謝瀾給我帶水了。”
“我去，你有病吧。”車子明瞪眼，“我倆的水是一起買的，一模一樣，都沒開蓋，有啥區彆？”
竇晟湊近鏡頭漫不經心地往前看了看回放，笑道：“區彆就是謝瀾都給我帶了，沒必要喝彆人的啊。”
車子明臉色麻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在談戀愛。”
謝瀾聞言倏然失去表情，拎起地上的水拍到竇晟懷裡。
小操場擠擠挨挨，外班女生討論竇晟的聲音一直在謝瀾耳朵邊上打轉。
仗著人多勢眾，有些人囂張到就差拿把喇叭懟著竇晟的耳朵說，但竇晟卻仿佛什麼也聽不到，大喇喇地站在謝瀾身前，仰頭灌了半瓶水，而後塞回給他。
“要把我拍的帥一點啊。”竇晟又扶了一把相機，隔著謝瀾的手背。
謝瀾眸光動了動，匆匆彆開視線。
“嗯。”
天熱時，人經不起撩撥。
雖然胡秀傑一直在說“心靜自然涼”，但謝瀾覺得他大概很難保持心靜。
車子明感慨：“鯡魚狀態還是有點萎靡啊，從三峽回來，人家把漢服還他，他整個就廢了。”
謝瀾聞言往場上看了一眼，於扉已經喝好水回到場地了，一臉頹廢，很努力才站著沒有倒下的樣子。
竇晟嘖了聲，“被拒絕了？”
“沒，不是說高考後再考慮麼。”車子明歎氣，“鯡魚大少爺可能想要通過萎靡來迅速度過這一年半，恨不得直接穿越到高考後。”
裁判吹哨，竇晟跑著回到了場上。
相機存儲卡要滿了，謝瀾翻了翻前麵的素材，索性歇一會。
他看著場上一臉生無可戀的於扉片刻，忍不住問道：“劉一璿已經把衣服還給他了？”
車子明點頭，“是啊。”
那於扉現在豈不是有兩件漢服無家可歸。
謝瀾忽然一陣心梗，想到掛在竇晟櫃子裡的某製服。
竇晟的衣櫃已經不能承載更多了，絕不。
“你幫他把漢服賣掉吧。”謝瀾說。
車子明驚訝地扭過頭，“我幫他？為啥是我幫他？讓豆子幫啊，豆子微博那麼多粉絲，吼一嗓子唄。”
謝瀾後背開始發涼，許久才淡定道：“他最近心情不好，懶得發微博。而且你才是於扉最好的朋友。”
“這話說的。”車子明一下子樂了，“行啊，那我悄悄幫他掛到二手網站上去，害，鯡魚跟你們也挺好的，彆多心啊，我就是性格開朗了點，人也不錯，總是主動纏著他，他才願意多跟我說話，要是你們也能像我這樣……”
謝瀾啄木鳥式點頭，“嗯嗯嗯……”
籃球賽打了一周終於落幕，四班最後總分第二，竇晟是學年裡拿v最多的選手，兩張獎狀都貼在教室牆上。
周五回家路上，謝瀾忽然收到鋼筆品牌方的回複，點開消息後不自覺皺眉。
竇晟湊過來，“怎麼了？”
“腳本沒通過。”謝瀾隨手在群裡問了一句原因，皺眉道：“r說方向完全錯了。”
有點匪夷所思，他為四種顏色筆身的鋼筆分彆設計了使用場景，無論是鏡頭美學還是功用展示都挑不出什麼毛病，即使對方有不滿意，也不至於是全盤否定吧。
過一會，群裡震了一下，那個叫kris的r追了一條消息。
-其實我們主要的訴求是拍攝你用我們的鋼筆寫字，你可以想想看寫些什麼，以及如何展示我們的筆尖。
謝瀾對著這幾行字震驚了一會。
-病入膏肓：這個廣告確定是要我來拍攝嗎？是我還是人間絕帥竇rjjsd？
對方秒回：是你。
謝瀾心裡一涼，嘟囔道：“我感覺這個廣告要沒了。”
“再問問。”竇晟說，“說不定人家有彆的安排。”
謝瀾歎口氣，硬著頭皮繼續問。
-病入膏肓：你們看過我的字嗎？我寫字不太好看。
-kris：嗯，看過你的學習直播。你的字也不能說不太好看，隻能說非常有趣。
-病入膏肓：……
-kris：我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沙雕廣告，字越難看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