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四個人輪著選完合照,最後留下兩張讓竇晟和謝瀾選。
於扉放下手機,“他倆人呢?”
車子明啊了聲,“竇晟去洗臉了,謝瀾去拿瓶起子了。”
謝瀾剛好從洗手間出來,路過儲藏室去隨便拿了個開瓶器,往茶幾上一扔。
被搗亂的頭發已經恢複了原樣,除了臉頰還有些紅之外,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開啤酒吧,啤酒是涼的。”他淡定自若,“還有蛋糕可以吃嗎?”
戴佑他們已經把剩下的蛋糕分切裝好盤了,“有,看上哪塊隨便拿。”
謝瀾隨口道謝,端起一小碟。
芝士奶油的味道鑽進鼻子,一瞬間又讓人想到男朋友。
謝瀾下意識心虛,瞟了眼大家確認無人關注,才低頭舀了一勺奶油。
然而還沒送到嘴裡,於扉突然納悶道:“你頭發上是奶油嗎?”
“啊?”謝瀾下意識抬手摸頭發,“哪有奶……”
真有,他摸到了,頭頂靠後腦勺的地方。
還不是那種綿軟的奶油,更像是水沒衝乾淨,殘留在頭發上的,粘粘的。
謝瀾立刻回憶起剛才竇晟在他頭上胡作非為的爪子,甚至還能身臨其境。
“咳——”他強忍著身後涼颼颼的驚悚感,“估計是剛才弄蛋糕弄上的吧。”
於扉更迷惑了,“剛就屬你離得遠……”
“哎呀行啦!”車子明撇了下嘴,“不就是內涵我摁竇晟的頭摁得太使勁,把奶油都濺你們身上了麼?我要是不一下子多使點勁,萬一沒摁下去不就尷尬?”
於扉聞言一愣,隨即一臉鄙夷道:“有病吧你,誰內涵你?一天到晚的瞎自我代入。”
戴佑適時地打斷他們道:“彆磨蹭了,快吃。這個蛋糕趁涼好吃,不涼的話芝士就容易膩。”
謝瀾鬆了口氣,“對,快吃。”說著趕緊低頭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裡。
以身作則。
戴佑看一眼王苟,王苟不動聲色地投來一個讚許的目光。
大家終於各自放鬆下來,王苟正要吃蛋糕,忽然從嘴裡咂摸出一股麻辣小龍蝦味,抬頭道:“車子明把礦泉水遞我一個,我先漱漱口。”
車子明正端著盤子上嘴啃蛋糕,聞言摸起桌上礦泉水往他懷裡一扔,頭也不抬。
結果水扔偏了,在沙發上滾了兩下滾到了地上,王苟隻好彎腰把水撈起來,一抬眼,愣住。
謝瀾的衣服領子有一處非常明顯的、拉扯造成的變形。
這也就算了,問題是變形那塊露出鎖骨,鎖骨附近不僅有若隱若現的曖昧的紅色,還蹭著更多奶油。
他頭皮一下子麻了,有些難以置信地扭頭看了眼洗手間。
謝瀾餘光捕捉到他的視線,隨口道:“竇晟可能還在洗臉呢。他頭上臉上都是,得洗好幾次,奶油不好洗。”
王苟聞言回頭盯著他,涼涼道:“看出來了。”
謝瀾接著吃蛋糕,吃著吃著感覺衣領有點卡脖子,於是伸手扯了扯。
“對了。”於扉突然抬頭看過來,“謝瀾空間幾何大題沒讀錯吧?”
“應該沒有。”謝瀾說,“最後答案96倍根號2,沒錯吧?”
於扉嗯了聲,“我也……”他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謝瀾脖子上。
話到半截,謝瀾餘光裡右邊忽然闖過一個人影,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鎖骨上啪地一涼,一大坨稀鬆綿密的玩意黏在他身上,又稀裡嘩啦地流下來。
“?”
謝瀾懵逼臉,低頭一看,王苟手上摁著一塊蛋糕拍在他左肩上——脖子、肩膀、甚至帶了一點下巴,全都糊滿。奶油順著衣服往下淌,身上沙發上無比精彩。
於扉當場陷入癡呆,把剛才要問的事拋到了腦後。
謝瀾也癡呆了,用眼神緩緩對王苟發出一個——“?”
“我他媽!”王苟死死咬著牙,像是嗓子眼裡含了一噸跳跳糖,手舞足蹈地蹦躂半天,突然嗷地一聲。
“我他媽真的恨你們這些城裡人了!!”
他總算是編出來了,眼圈一紅,聲線哆哆嗦嗦帶著哭腔,邊說邊空手抓起謝瀾身上的蛋糕又反手往戴佑身上拍,“媽的!媽的!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蛋糕!憑什麼!憑什麼你們就可以天天吃這些玩意!我在老家連屎都不舍得吃!我恨你們!我要拿這些美味的蛋糕拍死你們這些個傻逼富二代!!”
竇晟從洗手間出來,迎麵就見盛況。
王苟一抓一把蛋糕,冷冰冰的芝士奶油往戴佑、車子明、於扉身上臉上胡亂地拍,一邊拍一邊發癔症似地哭嚎。
眾人無一還手,集體僵化,任憑他東西南北風。
王苟越來越激動,在把桌麵上所有蛋糕都毫無遺漏地拍在每一個小夥伴身上後,終於哭了。
“啊——!!!!我要瘋啦!!我他媽的不活了,我不做人了啊哈哈哈哈——!!”
他邊哭邊笑,一轉身,在大家夥圍觀失心瘋患者的注視下,一把抄起桌上啤酒,仰頭咚咚咚狂灌。
謝瀾徹底傻了。
他下意識摸向手機,但強烈刺激下又忘了國內的急救電話是幺幾幾。
或者不該打急救,該打精神病管控中心之類的地方……?
精神病管控中心是幺幾幾?幺幺零吧?
正混亂著,終於還是見多識廣的戴佑穩住了局麵。
他一邊大喊著“狗子!狗子!”,一邊起身把酒從王苟手裡搶下,“彆喝了!犯病啊你?”
“是啊。”車子明傻瞪著眼,磕磕巴巴地接話道:“你這……你你……你在農村還吃過屎啊?”
“臥槽你他媽關注點偏到你奶奶家了。”於扉當場翻白眼,“能不能閉嘴?”
“我能……”車子明眼神發直,又一下子反應過來,“等等!我之前看你挺正常的啊,鬨了半天你仇富啊?”
“彆瞎說!”於扉煩躁地給了他一胳膊肘,“那個……狗子,其實這世界上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特彆多,你永遠都消費不完的,重要的還是跟脾氣相投的哥們在一起,開開心心自由自在的才是快樂。而且你這個成績,以後也不可能回去過苦日子,想吃點好吃的還是很容易的。”
“我知道。”王苟流淚了,“你們以為我想在這仇富發言嗎?我除了這一步之外想不到還有路可走了!你們都不懂!我沒有彆的選擇!”
於扉和車子明顯然確實不懂,謝瀾更是一動不敢動。
什麼是choufu?
是哪兩個字?
戴佑依舊是那個見多識廣的戴佑,摟著王苟拍拍肩,“好了好了啊,乖乖乖,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
王苟麵如土色,許久才堪堪平複下來,打著氣嗝說道:“我一個人去靜靜。”
他推開戴佑,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了兩步,路過竇晟,苦笑。
“你他媽終於出來了?”
竇晟也很茫然,是今年以來……不,可能是出生以來,最茫然的一次。
“啊。”他嘴皮子掀了掀,欲言又止,默默側過身,“那個……洗手間在裡頭,你想怎麼靜就怎麼靜……”
王苟胡亂點頭,將世界的注視拋在身後,帶著一腔孤勇往洗手間走。
他站在洗手間門口,又回頭看了看竇晟。
竇晟用一種關懷反社會人格但是自己好哥們的眼神關懷著他。
他又看了看謝瀾。
謝瀾……還在懵,可能是剛才那段對話裡觸及到了一些他比較陌生的詞彙,露出了平時靠腦補翻譯文言文的表情。
王苟道:“記住,你們欠我的。”
眾人僵住。
竇晟遲疑地點了點頭,“也行。”
於扉也趕緊點頭,“可以可以,欠你的。”
車子明眼淚汪汪:“我的天,狗子快去緩緩吧,你肯定是競賽壓力太大了。哦對!於扉他爸好像認識不少心理專家,回頭給你約!”
“對對對……對!”於扉聞言趕緊掏手機,“我這就跟我爸說,你堅持住!”
謝瀾臉上大迷惑,許久才艱澀地開口道:“聽音樂能讓你心情好點嗎?我給你放幾首曲子吧……實在不行我現場給你拉兩首?”
王苟:“……”
隻有戴佑。
隻有這個全世界唯一一個,懂他、尊重他、和他統一戰線的好哥們,心疼地看著他。
“沒事,讓狗子洗把臉,穩一穩,回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憐惜道:“彆忘了,狗子是人類的好朋友。”
王苟滄桑一笑,走進洗手間砰地關上了門。
客廳裡鴉雀無聲。
竇晟去廚房翻出一包濕紙巾,回到沙發旁給大家分。
謝瀾忍不住低聲問,“狗子到底怎麼了?”
“瘋了,看這樣多半是有病史。”竇晟頓了下,小聲說,“彆怕,不行咱們就連夜陪他去醫院,肯定不丟下他。”
“嗯。”
謝瀾接了濕巾過來,掀開領子擦著身上的奶油。
於扉擦完了脖子,伸手過來要再扯兩張擦臉,漫不經心一抬頭,而後怔了怔。
謝瀾注意到他動作,順手把竇晟手裡的濕巾盒伸給他,“你還要麼?”
“嗯。”於扉收回視線,就著他的手扯了張濕巾,低頭繼續擦。
沒有看錯。
一開始那遭還沒反應過來,但這會看得更清楚了。
是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