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大新生剛剛結束軍訓,數學院謝瀾已經名聲在外。
——全營高考最低分,軍訓八字班最刺頭的兵,教練把著手打了五發子彈還是全部脫靶的反向神槍手。
但,與此同時,他也是數院仰望的CMO冠軍、是不需自我介紹就在開學第一天被好友加爆了的UP。
在這個崇尚聰明與多元的大學,撿塊石頭隨便砸都能砸中一簇光。很多人的光芒被這所校園淹沒了,但謝瀾不屬於其中,他的光芒在這座大學,似乎更加熠熠生輝。
T大迎新晚會落幕,謝瀾剛打算從後台離開就被喊住了。
“謝瀾,你等一下。”帶領學生交響樂團的女老師迎麵走過來,溫婉笑道:“你琴拉得真好,對了,有一件事不知道你聽說沒。王可依研三了,忙著實習,和我說想要退出樂團,你要不要考慮接替她的位置?”
謝瀾反應了一會,才想起王可依是誰。
交響樂的小提琴席位分兩類: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各十二把。第一小提琴負責主音,第二小提琴負責低音和聲。謝瀾是這屆唯一不坐預備冷板凳、直接參演的新生,目前的位置屬於第二小提琴。
但本質而言,他自己並不在意這些,雖然在英國曾被校樂團稱為“首席小提琴”,但那也隻是社員間的實力認可,交響樂是精妙合作的藝術,位置間並不分高低。
“我都可以,聽從安排。”
謝瀾背起琴盒,“抱歉老師,雖然我來參演,但今年的常規訓練要請假。”
因為明年要衝IMO,他本來沒報名,想等大二賽後再參團。結果團裡主席主動找了上來,在今年新成員名單裡清一色的“預備”位置中,“謝瀾”名字後跟著唯一一個“第二小提琴席位”。
女老師笑道:“我知道,但我們日常也有不少有意義的演出,我讓主席隨時跟你同步消息,如果有時間合適的,你隨時過來。”
謝瀾便也不好再推脫,隻點頭道:“好,謝謝老師。”
活動廳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謝瀾背著琴匆匆出來,看見樹下等待的竇晟。
竇晟一手把著自行車,另一手套著相機,正在翻看素材。
謝瀾走過去,終於舒了一口氣,“拍什麼了?”
“拍你。”竇晟笑著把相機伸過來,“我第一次現場看到你在交響團裡坐著,那種感覺……嘖……難以言說。”
屏幕上是莊嚴秩序的T大交響樂團,演奏者清一色黑色正裝,簇擁環繞著指揮者。小提琴部在一左一右,謝瀾在左側最內環。
畫麵裡,沉靜的少年將小提琴擱在頸側,開弓拉奏。音樂激揚,手臂和身體的一顫一動均融入一眾演奏者的背景中,但那少年的姿態又那麼出眾,於無數飛揚的琴弓中,屬於謝瀾的那一支最奪目。
“好開心啊。”竇晟感慨著,把那一小段反複看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收了相機。
他跨著自行車,一腳撐地,等謝瀾坐穩才蹬出去,任由風把頭發掠向身後。
竇晟輕鬆問道:“宵夜吃什麼?”
謝瀾在風裡也提了提嗓門,“吃甜的。”
連著跟葉斯他們吃了一周燒烤,他現在聞孜然而色變。
於是竇晟的單車自如地拐了個彎,“那就去我們院那家烘焙坊掃蕩一圈?”
“好。”謝瀾隨手把上竇晟的腰,打了個哈欠,“肉鬆小貝,希望還有。”
竇晟單車騎得很瀟灑,路況再惡劣都能被他尋覓到一條不那麼顛簸的路,車頭靈活地扭來扭去,但又平穩得很。
單車駛出主乾道,周圍的學生一下子少了,謝瀾側身往竇晟背上倚了倚,打個哈欠:“今天的課好深奧。”
竇晟驚訝道:“深奧?你今天什麼專業課?”
“數學分析,高等線代。”
竇晟聲音有點納悶,“不至於吧?一上來就把你都搞蒙了?”
謝瀾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我說深奧的不是專業課……是毛概。”
“……哈哈哈。”
蹬車的竇晟沒忍住樂出了聲,笑聲被風帶進謝瀾耳朵,有些癢癢的。
謝瀾惆悵歎氣。
毛概是真的難。班裡同學安慰他期末考前背下來就好,但那些是他讀通都費勁的東西,要怎麼背?
更惆悵的是T大簡直體育學校,據說每年的3千米測試,不合格的人失去推研資格。
軍訓的心理陰影還未褪去,這就又來了,不如給他一刀。
烘焙坊晚上餘貨不多,萬幸謝瀾愛吃的小貝還有最後一隻。
竇晟打包了一盒泡芙、一盒鹹甜酥脆的牛角、桃酥和爐果拚一包、雪媚娘包圓……沉甸甸一大兜子掛在自行車把上。
車子蹬起來,他對背後道:“吃完甜的睡得香,明早喊你一起跑步。”
話音剛落,後背一沉,謝瀾把腦門頂上來了。
無法拒絕,但可以使勁用腦門蹭蹭男朋友發牢騷。
車子騎出校門,偶爾路過一些熟麵孔,認識竇晟的自然而然吆喝著打招呼,而認識謝瀾的那些,大概因為謝瀾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於是隻是低聲說笑著過去。
但車子一騎一過,晚風還是將一些低低的說笑聲送進謝瀾耳朵。
“就這,假男友。”
“好假哦。”
“可惜了,我們係今年就這一個帥的。”
“我的天你知足吧,數院好歹那麼多男的……”
謝瀾腦袋抵著男朋友的背,被撲麵的小風吹得有些舒服,恍惚間好像真的睡著了一會,後來竇晟突然騎到顛簸的地方,顛得他屁股非常疼,疼得整個人都暴躁起來,於是撐起身在竇晟背上啪地拍了一下。
車子剛好駛入小區大門,車速慢了下來。
謝瀾心煩道:“你能不能挑平路騎?”
“能,抱歉。”竇晟立刻道歉,片刻後還是低聲解釋了一句,“我儘力了,剛才是巷子裡突然出來一個小孩,我躲他。”
謝瀾歎氣。
竇晟把車停在家樓下,等謝瀾下車,接過他的琴替他背著,嘀咕道:“下次那個,第二天就不騎車了,誒不對,走路也挺難受的吧,那……嘖,那我想想怎麼辦。”
謝瀾沒吭聲,走在他前麵進了單元門。
老樓下麵幾層的燈泡壞了,謝瀾開著手機閃光燈照亮,身形隨著光線的晃動若隱若現。
雖然不那麼明顯,但還是能感覺到他上樓梯的動作有些彆扭。
竇晟突然有點愧疚,追上兩步道:“要不你拿著東西,我背你?”
謝瀾身形一顫,差點一腳踩空。
他難以置信回頭道:“你想嚇死鄰居?這樓裡除了葉斯他們,全都是爺爺奶奶。”
“我就那麼一說……”竇晟又放棄了,“剛才一下子有點上頭……”
謝瀾踩在他上麵兩個台階,回頭嗬嗬了一聲,“你可不止剛才有點上頭。”
竇晟緘口不言,等他轉過身才又輕輕勾了勾嘴角。
樓道裡很安靜,沒有燈光時更顯得靜謐。
他們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往上走,不多說什麼。
走到四樓才終於有了燈,謝瀾熱得不像話,把演出穿的西裝外套脫了,搭在胳膊上。他之前一直忍著熱沒脫,因為這件團裡統一發的白襯衫很透,壓根沒法單獨穿。
他一邊往上走,一邊解開領口幾顆扣,又解開袖扣,隨口問道:“你從後麵看有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