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用飛艇的速度當然是拍馬也趕不上軍用的, 下午三點出發, 飛躍四個時區後落地, 萊恩和奧斯頓走出月芒鎮的航站樓時已經過了B612時間晚上七點, 卻是月芒鎮一天中的下午, 月芒鎮和星芒鎮有四個小時的時差,星芒進入夜晚的時候, 月芒鎮冰凍季發白的太陽還掛在天上。
B612時間是按照星芒鎮的來計算的, 因為軍事基地就在那兒。
月芒鎮有自己的時間係統,現下是月芒時間15:15。
這是座位於海崖上的小鎮,常住人口僅次於星芒。小鎮房屋依山而建, 沒有一條水平的街道,全部有著坡度,房屋牆麵塗抹著貝殼粉,在陽光下是瑩瑩閃光的白, 屋頂墨綠色的瓦片低調樸素,不會反射任何陽光, 但翻看旅遊手冊的萊恩看到,這些瓦片不是人工燒製的,而是一種大魚的鱗片,比地球母星上的藍鯨還要大的一種魚類。
人類無法主動捕獲這種魚類, 隻有它們被衝上岸後撿現成的用, 一條魚全身的鱗片可以覆蓋十間普通的房屋屋頂。
月芒還是整個B612星球唯一的旅遊城市, 航站樓內就有免費的旅遊小冊子提供, 製作得粗糙, 筆跡稚嫩,每一本書、每一幅畫風都不同,不是機器印出來的,是月芒鎮的孩子們親手做出來的,這樣的小圖冊每一本都非常珍貴,不需要了就要將它們送到它們該在地方,而不是丟棄。
一旦丟棄被發現,丟棄的人會成為月芒鎮的拒絕往來戶,上整個B612星球的黑名單,冒險家們不會想冒這個險,他們不想丟失任何一個可以賺錢的機會。
正在長冬中的月芒鎮是略顯單調的黑白,如果暖陽季來,這兒的路邊、房子周圍種滿了顏色鮮豔的花朵,非常漂亮,圖片上是這麼顯示的。
可惜,萊恩和奧斯頓沒辦法待到暖陽季的到來,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偏遠的小行星。
“我們從海豚街走到水母街,沿著水母街直走能夠到達海崖,俯瞰大海的景致。夜幕降臨後,在大貝殼餐廳吃飯,月芒鎮的醃製食品做的非常好。”萊恩看了一遍旅遊小冊子後就記住了上麵的內容,在腦海中快速擬定了一條最佳的旅遊路線,“晚上我們去沙灘邊看紫斑玳瑁海龜出殼,還能夠見到你說的光團水母,先在岸邊看,然後回到海崖看夜景,晚上睡在小貝殼酒店,那兒的海景房角度最好。”
“抱歉。”萊恩溫柔的眼眸閃過一抹計劃失敗的懊惱,“隻有暖陽季這兒才有新鮮的海魚海蝦,現在我們隻能夠吃到醃製品。”
萊恩對自己的計劃一向很有自信,對抗賽一行中就可以看得出來,隻要提前做好了功課,他的計劃就基本不會受到變化的影響,這種篤定的自信在讓他和隊友們商量計劃時隱隱地占據了領導位置,而其他人沒有發現這一點,因為他們從心中就對萊恩產生了信服。與其說戴裡克是小隊隊長,還不如說萊恩才是那個真正做主的人。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始終在一側的奧斯頓看的最清楚明白,真實的萊恩要比他溫潤的外表強勢許多。
還是第一次從計劃控的眼中看到了預判失敗的懊惱,奧斯頓嘴角輕揚,“可我已經被你說的新鮮海魚海蝦給吸引住了。”萊恩說了一路新鮮海產應該怎麼做,奧斯頓是真的被他形容的美味吸引。
“我試著做一根釣竿,從海崖上放下去,說不定可以釣到一條半條的。”萊恩是在開玩笑,不過心裡麵還真計算著可行性,想了想海崖的高度,他還是明智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旅遊小冊子在奧斯頓的手上,他垂著頭翻到對應的頁麵,海崖高度一百二十米,一根一百二十米長的釣魚線……彆逗了。
“千萬彆為了我要吃魚,做這麼不理智的事情。”奧斯頓目光認真地看著萊恩,他生性嚴謹,自己不會開玩笑,以前也沒有人敢對著他開玩笑,他還以為萊恩當真的。
奧斯頓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麼說服萊恩放棄天真的想法,他們沒辦法在月芒鎮弄到長度一百二十米的釣魚線,海崖下風大,同時無法控製垂鉤的方位……
隨著兩個人的相處,奧斯頓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萊恩輕易間就能夠判斷出他在想什麼,不免失笑,側頭在奧斯頓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真是小可愛。”
奧斯頓錯愕地摸著被親的地方,聽到萊恩叫什麼,臉瞬間漲紅,“彆這麼叫我。”
萊恩:“為什麼?”
“媽媽還在的時候,她是這麼叫我的。”奧斯頓流露出懷念的神色,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麼叫過了他了,他抬手抓住萊恩的手臂,羞惱地說:“你再喊你一遍。”
萊恩從善如流,“小可愛。”
奧斯頓受不了得搖頭,遺憾地說:“彆這麼叫了,感覺不一樣,沒有媽媽的感覺。”
萊恩:“……”
萊恩:“我身上肯定沒有媽媽的感覺。”有就奇了怪了,他會懷疑自己和奧斯頓的感情的。
奧斯頓輕笑著搖頭,對自己幼稚的行為感到不可思議,“彆在這兒說這麼無聊的話了,我們出發吧。”
他率先往前走,在萊恩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笑容非常燦爛。他微微抬頭看著天空,仿佛看見了媽媽慈愛的臉,媽媽說過小奧會找到一個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愛人。他心中輕輕的說:媽媽,我找到了。
萊恩快走幾步趕了上來,跟奧斯頓並肩而行,他低聲地喊道:“小可愛。”
奧斯頓瞥了他一眼,一個將軍的眼神可不是蓋的,無意中流露出的威嚴普通士兵早就兩股戰戰,但萊恩不是普通士兵,他……咳咳,他是和將軍有著親密接觸的士兵,所以他敢摸老虎屁股。
萊恩呢喃著,“小可愛。”真是非常可愛的呼喚。
在一聲聲的呼喚中奧斯頓冷了臉,但足夠了解他的人會發現有紅暈悄然爬上了他耳朵,惱怒的羞澀使他的雙眼變得比平時濕潤,許多許多次萊恩在床上見到過。萊恩很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叫了兩聲之後果斷住口,輕咳著彆過了頭,本質上有些靦腆的青年當街調.戲了自己愛人後,也忍不住紅了臉。
之後的路上兩個人沉默著沒有說話,但隻要是個明白人就能夠嗅到這對小夫妻身上傳來的新婚味道,羞澀、彆扭、濃烈的愛。看到他們,路邊坐著曬太陽老年人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我和勞拉剛結婚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得了吧,老喬治,你那個不知道害臊的性格肯定是捉著勞拉在大街上擁吻。”
“哈哈哈,那都是結婚兩年後,在人群中擁吻,感覺太美妙了,那對年輕人真應該試試。彆到了年紀大了,想試試還要考慮到腰好不好,假牙掉不掉。”
在老人友善的調笑中,奧斯頓和萊恩走遠。
月芒鎮正處於一年中的冰凍季,長冬中的大海非常平靜,沒有醞釀於大海深處的鹹濕台風光臨此地,藍白色的海鷗在天空盤旋,這些海盜非常可惡,常常搶路人手中的食物,所以旅遊小冊子上明確地寫了一條,不要在街上吃東西。
萊恩手上拿著炸魚餅,奧斯頓手上有海綿冰激淩,在以前奧斯頓肯定不會做當街吃東西的事情。三四隻海鷗嘎嘎叫著飛離群體俯衝而來,在當地人大聲叫著地提醒著,海鷗逼近了他們,目標直指他們手中的食物,“嘎嘎嘎!”這絕對是即將得逞的賤兮兮的聲音。
“噶!”
短促的叫聲像是被抓了脖子的大鵝,萊恩看著自己提在手上可憐兮兮的海鷗,預估了一下重量,“絕對超過兩斤。”
“噶——”海鷗可憐地叫著,被扼住了咽喉後簡直要嚇尿。
奧斯頓說:“放了吧。”
萊恩鬆手,海鷗忙不迭地拍動著翅膀,逃得飛快,“嘎嘎嘎!”那兩個人類太可怕了,嚶嚶嚶嚶。
“年輕人,好身手。”附近的人短暫靜默後送上熱烈的掌聲。
萊恩微笑著向那些人點頭,和奧斯頓繼續逛街。
B612是個偏遠、貧瘠的小行星,身在其中的月芒鎮也不會好到哪兒去,依偎著物產豐富的海洋照樣沒法富裕、自在的生活。因為近海是水母的地盤,它們沒有毒,數量卻多得嚇人,船隻過去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引起水母自爆,出現一個很快就連成一片,直到船隻沉沒,船上人的人死亡才會停止。
每年隻有暖陽季的兩個月水母才會離開近海去深海生育後代,然後帶回更多的小水母回來。也隻有那兩個月,月芒鎮乃至於整個B612能夠吃到新鮮的海產。月芒鎮會在兩個月內捕捉大量的海產,醃製、曬乾、烤乾等等處理後吃上一整年,所以這裡的醃製食品、風乾魚蝦非常不錯。
離開海豚街走到水母街的儘頭會看見一個三十平方大小的廣場,廣場的邊緣便是筆直垂落的海崖,遠方就是深藍深邃的大海。小廣場內有石頭石柱堆疊的雕像,勉強稱之為雕像吧,切成方塊的雲母石堆疊成海神雕像後總是會在台風來時被摧毀,摧毀又搭建,人間經過與大自然十來年的搏鬥後終於放棄,坦然承認“神”在大自然的威猛前也是沒有用的,索性就扔著石頭胡亂堆在那兒,反而躲過了一場又一場的台風。
“萊恩看,海裡麵的水母。”奧斯頓站在懸崖邊,不畏懼腳下的懸崖峭壁,更高的地方地方他也毫無保護地站立過。沒有得到回應,奧斯頓側頭看去,“哢嚓”,快門按動下一張照片永久定格,照片中的奧斯頓擁有著柔和的笑眼,眼神中是單純的快樂。
奧斯頓正色警告,“士兵,你偷拍的行為將使自己進入禁閉室一周。”。
與冰凍季毫不匹配的輕柔海風吹拂起奧斯頓的頭發,柔和了他的眉眼,使得警告變得毫無意義。萊恩一步上前攬住奧斯頓的肩膀親了下去,在柔軟的薄唇上廝磨了一會兒之後微帶喘息著說:“奧斯頓,你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奧斯頓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萊恩是在說什麼,“也許我不是在開玩笑。”偷拍將軍不被允許,不僅僅是對他,對其他也是,所以眾位將軍沒有半張私照流露在外。
這回換萊恩愣住了,“啊,不是開玩笑啊。”
“這回才是。”奧斯頓笑容中帶著狡黠。
將軍的學習和領悟能力非同一般。
“哈哈哈。”萊恩笑了起來。
“寶貝,他們那種行為千萬千萬不要學,腳下不穩就會摔下去,會粉身碎骨的。”同在小公園裡遊玩的年輕父親憂心忡忡地教育著兒子,以海崖邊一對玩極限浪漫的年輕人為反麵教材。
“爸爸,可是那樣很酷。”
年輕的爸爸,“……”完了完了,就知道會是這樣。趕忙帶著兒子走,離危險越遠越好。
玩著極限浪漫的萊恩和奧斯頓終於從懸崖的邊緣走了下來,時間差不多是吃晚飯的時候,大貝殼餐廳內已經坐滿了人,還好萊恩提前定了位置,否則就沒法有臨窗的位置了。透過明淨的玻璃,能夠看到深邃的大海,能夠看到大海裡無數的星星點點,仿佛是星辰墜落到凡間,那些就是奧斯頓說的光團水母,也是喜歡玩自爆的家夥,但它們足夠的漂亮,讓人厭惡不起來。
月芒鎮的魚乾、蝦乾、墨魚乾等等吃著還算是不錯,有著粗獷的原始風味,但小鎮上的人於美食一道沒有太多的鑽研,不是蒸著吃就是靠著吃,最好的不過是搭配著幾片麵包,萊恩和奧斯頓隻能夠給這頓飯中等偏下的評價,但是魚乾和眾多醃製品本身味道還行,回去的時候可以帶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