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4)(1 / 2)

又過了一年冬, 初春的京城春寒料峭。我穿著夾衣正在案桌前背書時,良吉腳不沾地地從外走進來。

“春少爺,府裡來信了!”

我忙擱下筆, 發現良吉今日似乎格外高興,不禁問道:“怎麼那麼高興?”

“春少爺,你自己看吧。”他將信遞給我。

我看到信封上的字, 才明白良吉為何這般高興,這是父親給我寫的信。入京城讀書兩年多,父親從未給我寫過家書。

“春少爺,你發什麼呆?”良吉伸出手在我晃了晃。我回過神,從抽屜裡拿出拆信刀。

我慎之又慎將信拆開,極怕損壞裡麵的信紙。信封裡的信紙不厚,不過兩張。我一字一句將信上內容看完,怕自己看錯, 又從頭再看了一遍,才敢相信父親這封信不是訓斥我,而是誇我的。

“良吉。”我抬頭看向良吉,“父親他……誇我了,他還說、說今年大哥會上京一趟,他讓大哥來看我。”

良吉眼睛亮起,“太好了, 春少爺, 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的,大少爺來了,肯定會帶少爺好好在京城逛逛。春少爺你來京城兩年, 都沒怎麼出去玩。”

聽良吉這樣說, 我心中的雀躍被迎麵一盆冷水澆滅。我轉過身把信紙放好, 低聲說:“良吉,我有點想吃春餅了。”

“我現在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春餅,春少爺,你等會。”

良吉離開後,我重新把信又看了兩遍,才將其放進裝母親寫來的家書的紅漆匣子裡。

許典學與他友人編纂的第二本詩集據說賣得極好,著我名字的幾首詩詞無一例外被譜曲,變成唱詞。

不過短短幾個月時間,林春笛這三個字在京城市集坊間略有名氣。

至於在太學,眾人看我的眼神終於不再是原來看格格不入的灰麻雀眼神,開始有人主動與我交談,問我他新作的詩寫得如何。

不過每次我都沒說幾句,聶文樂就會冒出來,凶神惡煞地將那些人趕走。

聶文樂把那些人趕走後,並不跟我說話,最多奇怪地盯著我看。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隻能轉身離開。

其實我想過了,我不能靠林重檀寫的東西撐一輩子,他遲早會膩了我,我也不可以一直拿他的作品據為己有。

等我今年太學內考考上內舍,我就不會再拿林重檀的東西了,我一定可以靠自己讓父親滿意。

幾日後,我收到另外一個更令人驚訝的消息。

太子的隨從親自到我的學宿來,說太子欲在月底辦一場私宴,問我是否有時間赴宴。

隨從是太子身邊的束公公,那日我被太子的人塞進箱子裡,便是他在旁一手指點。相比上次他的目空一切,他這次可以用菩薩低眉來形容。

“林公子,殿下聽聞了你寫的詩句,非常想見你一麵。”束公公淡笑著對我說。

太子竟邀我赴宴,我被這個消息震住,許久說不出話,直至束公公喚了我好幾聲,我才愣愣點頭,“我、我知道了,我……”

“看來林公子是應下了,那屆時恭迎林公子到來。”束公公親手遞了封請帖給我,上麵有私宴的時間和地點。

私宴在太子的母家榮府辦,不是醉膝樓那種地方,看來這個宴會非同小可。如果父親知道我受太子邀約去榮府,肯定又會誇我。

我心開始飄飄然,完全忘了太子邀約是看了我的詩句,而那些詩句真正的作者是林重檀。

為了赴約,我特意請假出去新製衣裳,幾乎把京城所有的製衣坊走遍,才總算挑中合意的。

“公子放心,我們定會在七日內將衣服做好,送到府上。”製衣坊的老板說。

我用指尖輕碰選中的布料,這是從江南傳來的鮫絲編織的浮光珠錦,因為剛到,加上布匹昂貴,京城沒幾個人穿這個。

“那就麻煩老板了。”我收回手,對製衣坊老板笑了笑。

從外麵回來,我轉頭去了林重檀那裡。他近來在忙編纂樂譜,常常一手持筆,一手撫琴。今夜也是,我在旁等了一會,才把手裡的茶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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