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正要去藏書閣,迎麵看到了他。他看到我,忙慌慌張張地行禮,“奴才給九皇子請安。”
我思索片刻,把他叫到僻靜處。
太監跟我單獨相處,神情形態皆緊張得不行,身體都在發顫。我見狀隻能先安撫他幾句,“你不用那麼怕,我隻是想問你一些事,不是要罰你。”
太監抖著身體點頭,一幅隨時都要哭的樣子。他的相貌其實長得不算出眾,還沒太子身邊伺候的宮人好看,但他一哭,眼珠子被淚水泡著,便透出有一股子媚意。
“你和太子哥哥的事有多久了?”
他聽我這樣問,又是一抖,結結巴巴地回:“一個、兩個多月,奴才記不清了。”
“你們……經常做那種事嗎?”我問的時候,也忍不住紅了下臉。
太監猛地搖搖頭,但沒幾息又點點頭,過了一會又搖頭。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問他為何如此反複,他小聲地說:“原來都是、都是奴才自己做,殿下隻……看,不過殿下忙,也沒看過、看過幾次,上次九皇子來,是殿下第一次、第一次允許奴才親近。”
我雖覺得尷尬,但還是把他的話記下,又問了些旁的問題後,我最後想起他名字還沒問。
“你叫什麼名字?”
太監怯生生地看著我,像隻受驚的兔子,“小溪。”
“什麼?”我怔了下,“你叫什麼名字?”
“小溪,溪水的溪,是殿下給奴才改的名字,奴才原是宮外戲班子唱戲的,賤名冬梅兒,後麵進宮唱戲,被太子殿下選中。”他答著話,又跪到地上,哭著求我,“奴才什麼都招了,求九皇子不要罰奴才,奴才不想死。”
民間很多父母都會給家中男孩取偏女氣的名字,說這樣才好養活。
我注意到他說的“進宮唱戲”四個字,最近一次戲班子進宮,就是給我和太子同時遇刺的那天。
我此時心情複雜,隻能揮揮手,“你退下吧。”
小溪又對我磕頭謝恩,在我強調好幾遍不用行禮了,他才如獲新生地從地上爬起,不過依舊是抖著身體從我麵前離開。
小溪離開後,我莫名覺得惡心想吐,也不想去藏書閣了。今日本是林重檀約我私下見麵的日子,我放了他鴿子,改道回華陽宮。
翌日,我去了一趟京郊看段心亭。
我讓聶文樂好好養著段心亭,他果然沒有食言,段心亭比原先還圓潤了些,隻是他瘋癲程度比原來更加嚴重,見到我居然主動靠過來,“檀生哥哥,你終於來看我了。”
我略一皺眉,看向旁邊的聶文樂,“他之前也這樣嗎?”
聶文樂很嫌棄地說:“上次我來,他也叫我檀生哥哥,他的瘋病怕是好不了。”話音剛落,他猛然伸出手掐住段心亭的脖子,“你要做什麼?!”
段心亭被掐住脖子,向我伸來的手才收回去,他口齒不清地喊著:“抱……抱……”
“死瘋子。”聶文樂咒罵了一句,他估計也不想欺負一個瘋子,沒掐多久就嫌惡地鬆開手,還拿出手帕仔細將手擦了好幾遍。
而我認真地盯著段心亭,想知道他是真瘋還是假瘋。
恰好負責照顧段心亭的大伯端著飯菜上來,段心亭一看到熱騰騰的飯菜,像是百八十年沒吃過飯一樣,歡呼著迎上去,連筷子都沒拿,以手抓著飯菜往嘴裡狼吞虎咽地塞。
熱飯燙手,他被燙得哇哇大叫,眼淚鼻涕亂流,哪裡還有一點原來趾高氣揚的模樣。
聶文樂擋住我的視線,“彆看了,臟眼。”
我慢慢垂下眼,轉身向外走去。聶文樂很快跟了上來,他隨我一同坐上馬車,溫聲細語地說話。
“他左右是個瘋子,你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我還在想段心亭的事,沒有回答他的話。聶文樂盯著我看了好一會,不知道突然發什麼瘋,驀地坐到我旁邊來,一張臉湊得極近。
我沒動,隻抬眼沒表情地看著他。
他唇瓣動了動,聲音如細蚊,“九皇子,我……我能不能……親……親你一下,臉……不,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