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孤這一覺似乎睡得特彆沉,今晨若不是弟弟喊孤,孤怕是還未醒。”
我冷不丁聽到太子的話,因為難以維持表情,我借著洗漱將臉扭開,隻含糊地應道:“大概是近日朝事繁重,太子哥哥累著了。”
我今晨忍著酸疼,幾乎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太子從床下搬到床上,所幸他中途沒有醒。
也不知道太子是信了還是沒信我的說辭,他丟下“是嗎”二字就先去上朝了,臨走前,說不用等他下朝,讓我先用早膳。
我也沒想等他,我匆匆回了華陽宮,沐浴更衣後,就跟莊貴妃說我有急事要去天極宮。莊貴妃端詳我臉色片刻,並沒有攔我,隻叮囑我路上要當心,雨路難行。
坐上馬車,聽著外麵的雨聲,我才終於不用強裝鎮定。我抑製不住地發抖,雙臂抱住自己,想借此讓自己冷靜些,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不是夢,竟然不是夢,是……是他……
不、不可能!
他已經死了兩年,不可能回來的。
雖然我不斷跟自己說不可能,不會是他,可我的確慌了,我慌到找國師,但國師不在天極宮,他偶爾會離京去外地的寺廟,這一次彩翁也跟著國師離開了。
國師不在,我怕極了那個人又在我睡著時找我,於是我乾脆一直待在正殿佛祖前。
若對方是鬼,定是怕佛祖的。
夜幕漸漸降臨,外麵的雨聲從門窗縫隙透進來,淅淅瀝瀝,綿長不斷。我垂眸不斷低念佛經,雖然我已經很困,但我不敢睡。
遽然,我身側的一排蠟燭被不知何處來的風吹滅了幾根。
我念經的聲音不由一頓,身後的殿門在此刻“嘎吱”沉悶一聲被打開,卷進來的風將我麵前的書頁吹翻了一麵。
幽弱燭火下,一句佛語入我眼中。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我伸手摁住那句佛語,徐徐轉過頭。
殿門立著一人,他撐傘而來,手裡還拿著沾著雨珠的油紙傘,素裳綢服,傘麵微抬後,露出的麵容是我怎麼都無法忘記的一張臉。
我不知道來者此刻眼中的我是什麼樣子,但我應該是無比害怕地看著對方的,尤其在看到那張溫白若瑩的臉,一點點褪皮,露出裡麵的紅肉白骨時。
我想張口喚人,鈕喜他們就在殿外,隻要我喊一聲——等等,他就是從大殿正門進來的。
我清晰地聽到自己牙關打顫的聲音,腿也發軟,根本無法站起來。我已經被眼前的一幕駭破了膽,逃都沒法逃,等到對方走到近處,我方提起一點勇氣,抓起手旁的佛經向他砸過去。
他略一偏頭,輕鬆躲開我的攻擊,我見狀,扭過身想迅速逃離此地,但我真的腿軟得厲害,踉踉蹌蹌幾乎是跪行在地上,而下一刻,我的身上多了一個人。
他壓著我,很輕地喚我,“小笛。”
林重檀回來找我了。
以鬼魂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引用:
“我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大藏經《普賢行願品》